黄昏如同融化的黄金,缓慢地浸染着城市区块破碎的天际线。袁质、林昭然、尼克和凯尔站在上城区边缘的废墟高地上,望着那片曾经象征着奢华与压迫的塔楼丛林。
DSM总部大楼,那栋纯黑无窗的巨塔,此刻正发出一种不祥的、持续不断的呻吟。那是金属疲劳、结构崩坏的声音,从它被袁质与托菲尔的战斗严重摧残的腰部开始蔓延。裂痕如同黑色的闪电,在夕阳下迅速爬升、扩张。
“它要撑不住了。”尼克低声说,蓝色的瞳孔里映照着那栋垂死的巨塔。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阵尤其剧烈的、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刺破空气。大楼中部猛地向内凹陷,玻璃幕墙早已粉碎,此刻连钢筋混凝土的骨架都开始扭曲、断裂。
先是缓慢的倾斜,如同一个巨人终于感到了疲惫,想要屈膝跪倒。随后,速度陡然加快——重力抓住了这致命的破绽,毫不留情地施加惩罚。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并非一次性的爆炸,而是连绵不绝的、层层叠叠的坍塌。巨大的楼体拦腰折断,上半部分沿着光滑的切口缓缓滑落,砸在下方的建筑群中,引发更广泛的连锁毁灭。烟尘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吞噬了夕阳的余晖,将整片上城区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末日景象之中。
大地在颤抖,脚下的废墟碎石簌簌作响。
然而,站在高地上的四人,以及更远处那些从贫民窟小心翼翼探出头、或是从其他受损不那么严重的建筑中逃出来的人们,脸上却没有预想中的惊恐或悲伤。
一片奇异的寂静笼罩着幸存的人们。
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一声轻笑在烟尘弥漫的空气里响起。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很快,那笑声汇聚起来,不再是压抑的,而是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宣泄般的狂喜。
人们指着那仍在不断坍塌、化作巨大废墟坟场的DSM总部,脸上绽放出笑容。那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一种如释重负,一种枷锁被打碎的狂喜。他们互相看着,眼神里交换着同一种信息:结束了?那个笼罩在城市区块上空多年的阴影,真的……结束了?
就在这时,一群身影出现在了仍在滚落碎石的废墟之上。
那是一群孩子,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脸上还带着污垢和未曾完全消退的惊恐。但他们此刻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他们从原本DSM关押被拐卖人口的区域逃了出来,爬上了上城区边缘几栋尚未完全倒塌的华丽建筑的阳台和屋顶。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手里拖着一面巨大的旗帜——黑底,上面是DSM那狰狞的、如同扭曲齿轮般的徽记。旗帜沾满了灰尘和污渍,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嚣张。
孩子们合力将那面沉重的旗帜拖到屋顶最高处。一个女孩从怀里掏出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打火机,火焰蹿起,点燃了旗帜的边缘。
布料迅速燃烧,火焰贪婪地吞噬着那象征恐怖与奴役的图案。黑烟滚滚升起,与大楼坍塌扬起的尘埃混在一起,却又截然不同。
孩子们围着燃烧的旗帜,脸上被跳动的火光照亮。他们没有欢呼,只是静静地、专注地看着那火焰燃烧,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仪式。然后,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先开始的,嘴角慢慢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纯粹的笑容。
紧接着,笑容如同涟漪般在所有孩子脸上扩散开来。他们看着彼此,看着脚下燃烧的DSM旗帜,看着远方仍在崩塌的巨塔废墟,发出了清脆的、带着哭腔却又无比畅快的笑声。
那笑声在黄昏的废墟上回荡,比任何胜利的宣言都更有力量。
尼克用手肘撞了一下袁质的胳膊,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尾巴兴奋地左右摇摆:“嘿,原子!看见没?你现在要是走下去,到那些人中间,告诉他们是你干的——砰!解决了那个变态,拆了这破塔——我敢打赌,他们能把你抛到天上去!你就是他们的大英雄!绝对的!”
袁质的目光从远处那些笑着、哭着、拥抱着的人群身上收回来,赤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随即被更深的局促取代。他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一个在正世界养成的、掩饰紧张的习惯性动作。
“不……不用了。”他声音有些发干,视线飘向旁边还在冒烟的碎石堆,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一块小石子:“我……我不是什么英雄。”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带着一种清晰的坚持:“就这样……就挺好的。他们高兴就好。”
尼克夸张地叹了口气,做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喂喂,别这么扫兴嘛!当英雄多酷啊!接受欢呼和感谢可是胜利者的特权!”
袁质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那种典型的、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社恐式尴尬,甚至微微后退了半步,仿佛尼克不是要推他去接受欢呼,而是要推他下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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