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身黯淡,锈迹斑斑,边缘早已钝得割不开任何东西,却比任何神兵利刃都更沉重地压在他的掌心。表哥最后化作电浆球自爆的画面、那扭曲又孤独的疯狂、还有那句“继续前行”的低语,再次尖锐地刺入脑海。他眉头紧锁,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一块冰。最终,他侧过身,轻轻将这把承载着疯狂与警示的遗物,塞进了旁边林昭然随手放在床脚的背包侧袋里。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又仿佛移交了一个他不愿独自背负的秘密。
林昭然并没有睡着。她侧躺着,面朝帐篷壁,右手却死死按着左臂肘关节上方。那里的灼痛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有活物在皮肤下钻凿,一阵阵抽紧,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父亲的罪行、DSM的真相、老查理意味深长的话语、还有掌心那不断蔓延的、不祥的纯黑与暗红裂纹……所有这些纷乱的线索和压力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几乎令人窒息。她感觉到背包轻微的晃动,知道是袁质放了什么东西,但她没有回头,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咬紧了下唇。
帐篷外,篝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将尼克的蓝尾巴染上一层暖橘色。他正专心致志地举着一根长长的树枝,上面插着一颗硕大蓬松、被袁质凭空重组出来的,小心翼翼地烘烤着,试图让每一面都呈现出完美的焦黄色。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
“嘿,露艾尔斯,你要不要也来一个?原子这家伙别的不行,变这些玩意儿倒是一流……”他兴致勃勃地转头,话却卡在了一半。
露艾尔斯就坐在他旁边的树桩上,双手紧紧攥着那冰冷的金属水壶,指节泛白。宽檐帽檐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遮住了所有表情,但那紧绷的嘴角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清晰地传递出一种极度的不安。她似乎完全没听到尼克的话,目光失焦地投向远处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像是要穿透它们,看到某个令人恐惧的未来。
尼克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蓝色的尾巴也垂落下来,轻轻扫着地面。“……喂?”他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声音放低了些:“你没事吧?从打完水回来你就怪怪的。”
而更外围的黑暗中,几截枯死的荧光树枝,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凝固的速度,在潮湿的苔藓和岩石阴影间无声地蜿蜒移动。它们顶端那微微凸起的、如同盲眼般的结构,机械地转动着,捕捉着营地周围一切细微的声响和气流的变化——那是凯尔布下的、仍在忠诚执行任务的活化警戒网。
篝火的噼啪声仿佛成了世界唯一的节奏,甜腻的焦香也无法驱散露艾尔斯周身散发的冰冷寒意。尼克举着那根烤得恰到好处的树枝,蓝色的尾巴不安地低垂,他看着她,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担忧。
终于,露艾尔斯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宽檐帽下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轻得几乎被火焰的喘息吞没:
“尼克先生……”她停顿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话语重若千钧:“如果……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是别人派来的……是专门安插到你们身边的……目的是……是为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十字星瞳孔在阴影下剧烈颤抖,最终还是吐出了那个让她自己都感到刺痛的词:
“……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伤害你们……你……你会怎么样?”
空气仿佛凝固了。边缘的一滴糖浆缓缓滴落,砸进火堆,发出“嗤”一声轻响。
尼克的停在半空,糖丝在篝火的热气中微微融化、拉长。他脸上的嬉笑彻底消失了,蓝色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收缩了一下,满是错愕。
“哈?”他发出一个短促而困惑的音节,手里的树枝差点掉进火堆:“卧底?背叛?露艾尔斯,你…你没事吧?是不是这鬼地方的雾吸多了,产生幻觉了?”他试图让语气轻松一点,但声音里的干涩出卖了他的紧张。
露艾尔斯没有抬头,宽檐帽依旧将她的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只有紧握着水壶、指节发白的手微微颤抖着。“我只是…假设,”她的声音轻得像雾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如果…如果我必须做出选择,如果…我带来的不只是干净的水,还有…灾难呢?”
尼克彻底放下了,蓝色的尾巴不安地卷曲起来,拍打着地面。他挠了挠头,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要碎掉的同伴,心里乱成一团。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是压力太大了?还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那个溪边…?
他沉默了很久,篝火噼啪作响,衬得这片寂静更加沉重。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语气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种属于恶魔的、近乎鲁莽的笃定: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露艾尔斯,你肯定不是卧底。”他斩钉截铁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
“就算…我是说万一!万一你真的是!”他抢在露艾尔斯可能反驳前急忙补充,声音提高了一些:“那也绝对不是你自己愿意的!肯定是有哪个混蛋逼你的!是不是王庭那些老不死的还用什么东西威胁你?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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