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为首的营救队员没有丝毫慌乱，他低喝一声，让同伴退后。
就在这时，被卡车顶住的第二辆护卫车，油箱终于不堪重负，发生了泄漏。
汽油混合着机油流淌了一地，被撞击产生的火星瞬间点燃。
“轰！”
一团烈焰冲天而起，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很快引燃了旁边的车辆。滚滚的黑烟如同一条巨龙，咆哮着升上天空，将整个望月坡笼罩在一片昏暗与炽热之中。
这场大火，进一步加剧了现场的混乱，却也为营救行动，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那名营救队员冷静地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
一根半米长的扁头撬棍，和一把小巧却极其有力的德制手摇钻。他曾是上海滩最好的钳工。
他将撬棍的扁头精准地楔入变形的车门缝隙，另一名队员立刻上前，用身体死死抵住撬棍的另一端。
“一，二，三！”
两人同时发力，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车门被强行撬开了一条足以伸进手臂的缝隙。
紧接着，他扔掉撬棍，拿起手摇钻，对准已经暴露出来的锁芯结构，开始飞快地摇动起来。
“吱——嘎——”
钻头与金属摩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尖叫，但在周围爆炸声、警笛声和人群尖叫声的巨大合奏中，这点声音根本毫不起眼。
囚车内。
楚夜明早已从剧烈的撞击震荡中恢复过来。
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检查自己的伤势，而是迅速确认了那两名日本特工的状态。
两人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之中，身体随着车辆的晃动而瘫软着。
楚夜明眼中寒光一闪，他迅速而无声地将那个被他击晕的特工B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拔了出来，然后悄无声息地，塞进了那个因哮喘而昏迷的特工A的腰带里。
这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为后续的完美嫁祸，埋下了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伏笔。
他听着外面有节奏的、专业的撬锁声，知道是自己人到了。
他侧过头，检查了一下身旁陈书文的情况。
这个年轻的学生在头套之下，身体因为恐惧、激动和刚刚的剧烈撞击，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楚夜明凑到他的耳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一丝暖意的声音，低声说道：
“别怕，我们回家了。”
一句话，如同暖流，瞬间击中了陈书文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在头套的遮掩下，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哐当！”
一声巨响，车门被彻底撬开。
浓烟和热浪瞬间涌了进来。
两名营救队员没有一句废话，动作快如闪电。
一人不由分说，一把将瘫软的陈书文架了起来，另一人则迅速将一套皱巴巴的黄包车夫的短褂和帽子塞到楚夜明怀里，用压得极低的声音急促地说道：
“楚先生，按‘老枪’的计划，您留下！”
说完，他们立刻给还在激动中的陈书文飞快地套上了一件普通的外衣。
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他，就像搀扶一个在事故中受伤的家人，动作自然无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迅速地混入了四散奔逃的人群，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很快便消失在了浓烟与阴影的深处。
这个年轻的同志，终于安全了。
囚车旁，只剩下了楚夜明一人。
他没有丝毫停留，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那身黄包车夫的衣服，将那顶破旧的帽子往头上一扣，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他没有离开。
他反而爬回了已经开始发烫的驾驶位，从那个昏迷的特工B身上，摸出了一包“希望”牌香烟和一盒火柴。
他划着火柴，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气涌入肺里，让他因极限爆发而有些紊乱的神经，重新恢复了绝对的冷静。
他透过布满裂纹的前挡风玻璃，冷静地观察着远处逐渐靠近的警笛声，和那些在混乱中不知所措的76号特务。
他看到，在混乱的尽头，李三正顶着满头的鲜血，大呼小叫地试图组织人手冲过来，但收效甚微。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特务，此刻就像一群无头苍蝇，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行动。
楚夜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到极致的轻蔑。
这些所谓的精锐，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与“老枪”那支令行禁止、配合默契的队伍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他的意识，再一次沉入了那片纯白的空间。
“开启沙盘。”
他必须在76号的支援部队抵达现场前的最后几分钟里，推演出自己后续行动的最佳方案。
沙盘中，无数种可能性在飞速闪现。
【方案一：伪装成受伤路人，等待救援。风险：容易被盘问，身份可能暴露。】
【方案二：悄悄溜走。风险：无法解释自己为何能从日本特工的看管下逃脱，后续嫌疑巨大。】
……
最终，一个最危险，也最完美的方案成型了。
他要留下来，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和“目击者”，亲手为这场大戏，画上一个由他自己导演的句号。
人，已经成功救走。
冲天的大火和滚滚的浓烟，成了他最好的舞台背景和天然屏障。
76号和日本人的支援即将抵达。
这片火海与废墟之上，只剩下楚夜明一个人，以及车内两名昏迷不醒的日本特工。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看着烟雾在眼前缭绕、散去。
现在，是时候开始他的独角戏了。
他要导演一出最完美的戏剧，向远处的丁默邨和田中贤二，做出一个让他们无法辩驳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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