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汉子站在客栈大门口,并未立刻出去,而是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残忍快意,回头最后瞥了一眼大堂内的“战利品”。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跌坐在地的秦月娥身上。这个刚才还持铳与他强硬对峙的女人,此刻显得格外脆弱。她左手紧紧捂着右腕,那支小巧却锋利的袖箭几乎穿透了她纤细的手腕,鲜血不断从指缝渗出,将浅蓝色的衣袖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黏在光洁的额头和脸颊边。疼痛让她微微蜷缩着身体,单薄的肩膀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哭喊,没有求饶。她只是死死地咬着已然失去血色的下唇,甚至咬出了一道浅浅的白痕,那双原本明亮动人的杏眼,此刻盈满了生理性的泪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用那种混合着痛苦、不甘和深深恨意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他。
她身边那个叫小六的伙计,倒是忠心,明明自己也吓得够呛,还是张开双臂,用他那不算高大的身躯挡在掌柜前面,虽然脸色惨白,双腿打颤,却一步不退。
疤脸汉子心中莫名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异样情绪。这女人……确实有种。可惜,道不同。
他的目光又扫过墙角那几个缩成一团、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的旅客,最后落在那个蜷缩在泥水里、似乎因为失血和毒素而陷入半昏迷的贼子身上。一切尽在掌握。
“老大……老大!你要给我报仇啊!弄死那臭娘们!”龅牙的嚎叫声打破了他的思绪。
疤脸汉子烦躁地皱紧眉头,厌恶地瞪了龅牙一眼,呵斥道:“嚎什么嚎!废物东西!看看人家一个女人,骨头都比你硬!再嚷嚷老子先把你扔出去!”
他不再理会龅牙的哭诉,转向正在忙碌搜刮的手下,声音冷酷而清晰地下达最终判决:“动作快点!值钱的都带走!等收拾干净了,把人全都处理掉,利索点,给这老板娘和她伙计……留个全尸,算老子还她刚才那份胆色。”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然后,放把火,把这客栈烧了。手脚干净,别留尾巴。”
这番话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秦月娥耳边。她娇躯剧烈地一颤,一直强撑着的意志仿佛瞬间被抽空,无尽的绝望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完了……真的完了……’ 她在心中无声地悲鸣。‘归云客栈……祖辈的心血……就要毁在我手里了吗?文先生、孙婆婆、张师傅……我对不起你们……小六……是我连累了你……还有这些客人……’
在这极致的绝望中,一个身影不受控制地、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是林安,是攸宁!
‘攸宁……’ 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一阵尖锐的刺痛比手腕的伤更让她难以呼吸。‘你现在在哪里?在济世堂?还是在出诊的路上?你可知道……月娥怕是等不到你回来了……’
她想起他温润的笑容,想起他专注诊脉时的侧脸,想起他笨拙却真诚的关切,想起溪边那个带着青涩与悸动的吻……过往的甜蜜在此刻都化作了蚀骨的苦涩。她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他说,还有好多日子想和他一起过……
泪水终于冲破了倔强的堤坝,汹涌而出,混合着雨水、血水和绝望,无声地滑过她苍白冰凉的脸颊。但她依旧没有哭出声,只是将下唇咬得更紧,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不甘都咽回肚子里。她低下头,不想让那些贼人看见自己最后的软弱。
小六感受到身后掌柜的颤抖,更是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只能徒劳地用自己的身体尽量遮挡住她。
而躺在地上,看似昏迷的南宫翊,心中却是猛地一沉!杀人放火!这些山匪果然狠毒!他藏在袖中的薄刃已经悄无声息地将绑住手腕的绳索割开了大半,只差最后一点。他原本还想寻找更稳妥的时机反击,但现在看来,不能再等了!就算拼着伤重,他也必须出手!至少……至少要试着救下那个倔强得让人心疼的女掌柜和那个忠心的伙计!
他暗中调整呼吸,积蓄着体内残存的力量,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等待着那稍纵即逝的机会。目光飞快地扫过大堂内几个山匪的位置和状态。
疤脸汉子吩咐完毕,觉得胸中块垒稍去,便不再看大堂内的众人,转身,“吱呀”一声,推开了客栈那扇沉重的木门,准备到门口透口气,也顺便观察一下外面的雨势和动静,规划撤离路线。
门刚开一道缝,夹杂着冰冷水汽的风便灌了进来。
就在这时——
“轰咔——!!”
第一道惨白的闪电,如同一条扭曲的银蛇,猛地撕裂了漆黑的天幕,将客栈门口湿漉漉的街道瞬间照得一片雪亮,纤毫毕现!
借着一闪而逝的、几乎刺眼的雷光,疤脸汉子瞳孔骤然收缩!他清晰地看到,空旷无人的街道中央,一匹通体黝黑、鞍辔齐全的骏马,正不安地刨动着前蹄,喷着白色的鼻息,马背上——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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