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砸在太行山的树叶上,噼啪作响,很快就连成一片哗哗的水幕,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滚滚的雷声在云层里翻涌,一道道惨白的闪电不时撕开夜幕,将山峦的轮廓映照得狰狞。
藏在密林中的临时指挥部里,李逍遥走出那个地窝子。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他却笑了。
“命令,各单位,按原计划,行动。”
他的声音很轻,却通过传令兵的奔走,迅速传达到了丛林中每一个角落。
午夜,这片潜伏着近万兵马的丛林活了过来。
上百股黑色的铁流,无声无息地从各自的藏身地涌出,汇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大雨是他们最好的伪装。
雷鸣是他们最佳的掩护。
工兵营长周石头,带着他的破障一组,匍匐在最前面。
冰冷的泥浆混着雨水,从衣领灌进去,顺着脊背往下流,冷得人直哆嗦。
周石头感觉不到冷,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里那根细长的探雷针上。
他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往前挪,手里的探雷针以一个固定的角度,小心翼翼地刺入泥土。
松软,松软,还是松软。
突然,针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坚硬的触感。
周石头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停下所有动作,成了一尊泥塑,一动不动。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缓缓地将探雷针抽了出来。
他扭过头,对身后的两个兵比划了一个手势。
那两个兵立刻会意,同样匍匐着上前。
一人从背后取出一面小小的红布旗,轻轻插在刚才探雷针触碰的位置。
另一人则拿出白色的布条,在红旗两侧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标示出一条弧线。
这是日军最常用的“诡计雷”,一旦踩中一颗,往往会引爆周围呈扇面布置的好几颗。
他们就这样,一寸一寸地,在这片死亡地带上“绣”出一条安全的通道。
雨下得更大了,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周石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继续向前。
很快,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前方。
那是鬼子新拉的铁丝网,在偶尔的闪电下,泛着幽冷的光。
周石头知道,这玩意儿上面通着电,碰一下,人就没了。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一个兵立刻递过来一把巨大的、造型古怪的钳子。
钳子的手柄用厚厚的橡胶包裹着,看上去笨重无比。
这是独立旅兵工厂的土产,绝缘剪。
拿钳子的战士叫二牛,是个憨厚的山东汉子,也是全营最大胆的兵。
他深吸一口气,将绝缘剪的口对准一根铁丝,然后猛地一咬牙。
“咔嚓!”
一声脆响。
伴随着这声脆响,一团刺眼的蓝色火花猛地爆开,照亮了二牛那张年轻而紧张的脸。
一股橡胶烧焦的刺鼻臭味,混着泥土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二牛的手被震得发麻,但他没停,紧接着又剪向第二根,第三根。
“咔嚓!咔嚓!”
火花接连不断地爆开。
很快,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缺口,被成功打开。
周石头没有丝毫停留,带着人继续向前,他们要在半小时内,为大部队打开至少三个这样的通道。
当三个通道全部就位的信号传回时,潜伏在后方的大部队开始行动了。
丁伟的二团,作为此次行动的真正主攻,走在最前面。
战士们一个个紧贴着地面,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匍匐前进。
他们的动作轻微,悄无声息,身形几乎与这片泥泞的土地融为一体。
每个人的枪口都用布条塞着,防止泥浆堵塞。
身上披着涂满泥巴的伪装网,上面还插着从当地找来的草木枝叶。
日军机场哨塔上的探照灯,依旧在有规律地转动着。
雪亮的光柱不时从战士们潜伏的区域扫过。
每一次光柱掠过头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将脑袋死死地埋进泥水里,心跳重重砸在胸口。
巨大的光柱带着压迫感,从战士们的伪装网上方一寸寸移过,然后缓缓远去。
直到那片区域重归黑暗,战士们才敢慢慢抬起头,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向前。
一个刚从新兵连补充上来的年轻战士,因为过度紧张,匍匐的时候,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一块被雨水冲松的石头。
“咕噜噜……”
石块滚动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里,虽然被雨声掩盖了大半,却依旧格外刺耳。
年轻战士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就从旁边伸了过来,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力道大得让他差点窒息。
是他的班长。
班长没有看他,一双眼睛刀子一般,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若隐若现的哨塔。
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腰间别着的手榴弹,做好了随时同归于尽的准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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