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毙叛徒的硝烟味,似乎还未从操场上空彻底散去。
那股混杂着罪恶与终结的气息,被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钻进指挥部的门窗缝隙。
李逍遥坐在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公审大会带来的那种大快人心的激昂,正在他心底缓缓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属于指挥官的冷静。
他面前的牛皮纸袋,鼓鼓囊囊,透着一股从死人身上带来的阴冷。
这是山本大木的遗物。
是那把帝国最锋利的武士刀,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
他没有急着打开。
战争,从来不是杀死一个敌人就宣告结束的游戏。
杀死山本,只是斩断了毒蛇的头。
可毒蛇的巢穴在哪里?它为何而来?它的下一个目标又是什么?
这些,才是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关键。
他撕开了纸袋的封口,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桌面上。
一叠文件,几本笔记,还有一些私人物品。
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张被小心折叠起来的、质地精良的军用地图。
情报科的战士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对这些被鲜血浸染过的地图进行了初步的修复与清理。
李逍遥展开了第一张。
这是一幅比例尺为五万分之一的山西全境地形图。
图上,山川、河流、城镇、道路,被绘制得无比精细,甚至连一些偏僻的村落与隘口,都被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日军参谋本部测绘地图的水平,确实令人胆寒。
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铅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
红色的三角,代表着日军的据点与兵力部署。
蓝色的圆圈,代表着他们判断的八路军与晋绥军的活动区域。
整个山西,在这张图上,像一个被外科医生解剖开的人体,所有的动脉、血管、神经,都暴露无遗。
李逍遥的指尖,缓缓划过地图。
大同、太原、阳泉、长治……
一个个熟悉的地名,在他眼中,都化作了一个个冰冷的战略节点。
他能从这些标注的细微差别中,读出日军的战略重心,读出他们的兵力调动方向,甚至能反推出其后勤补给线的压力所在。
这不仅仅是一张地图。
这是一把解开日军华北战略布局的钥匙。
他拿起第二张,第三张……
这些是更小范围的区域详图,详细到了每一个山头的等高线,每一条小路的走向。
山本特工队,不愧是日军的王牌。
他们做的功课,细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也正是这种极致的专业,才让他们成为了悬在所有根据地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李云龙凑了过来,他看不懂上面那些复杂的符号,只是觉得这些图画得比他见过的任何地图都清楚。
“他娘的,小鬼子是真下了血本。”
他摸着下巴上青色的胡茬,骂骂咧咧。
“要是咱们有这么清楚的地图,上次打平安县城,老子能少死好几百个弟兄。”
赵刚也走了过来,他戴上眼镜,仔细地看着图上的标注,脸色愈发凝重。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地图了,这是用无数次侦察、渗透,甚至是用我们军民的鲜血,绘制出来的战争机器。”
他看到的,是这些冰冷线条背后,日军那可怕的战争动员能力与情报分析能力。
丁伟则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眉头紧锁。
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根据这些情报,推演日军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只有李逍遥。
他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下来。
他的视线,被一张区域详图上的一处地名,死死地吸住了。
那张图,被山本大木翻阅的次数显然最多,边角已经磨损得有些起毛。
而在图上,有一个地方,被主人用红蓝两色的铅笔,反复地,一层又一层地,画满了各种标记。
有代表炮兵阵地的扇形。
有代表主攻方向的粗大箭头。
有代表防御支撑点的交叉线。
甚至还有一些用德语标注的小字,写着“装甲突击点”、“火力准备饱和度”之类的专业术语。
所有的标记,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位于群山之间、地势险要的隘口。
它的名字,只有两个字。
【忻口】。
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进了李逍遥的瞳孔里。
那一瞬间,指挥部里所有的声音,都仿佛离他远去。
他的耳边,只剩下了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轰鸣。
忻口!
忻口会战!
作为一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军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
那是整个抗战史上,最惨烈、最悲壮、规模最大的会战之一!
是在太原会战中,中日双方投入兵力最多、厮杀最残酷的血肉磨坊!
是真正意义上,用人命去填的绞肉机!
中国军队,在这片狭窄的战场上,投入了数十万兵力,以血肉之躯,硬生生阻挡了日军最精锐的板垣师团整整二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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