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内漆黑一片,只有军靴踩进湿滑泥土时发出的“噗嗤”声,混杂着士兵们刻意压抑却依旧沉重的喘息。浓郁的土腥味里,倒灌进来的硝烟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气息,提醒着外面那个正在燃烧的世界。
无人说话,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像一根拉满了的弓弦。
李云龙走在队伍最前面,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吓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带路工兵微微佝偻的背影。他娘的,这辈子打了这么多仗,就数这次最憋屈,也最过瘾。像个见不得光的地老鼠在地下钻来钻去,可钻出去,要干的却是捅破天的大事。
前方传来工兵压得极低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有些发闷:“团长,到了,前面就是三号出口。这个口子,正对着鬼子炮兵阵地的后山腰。”
李云龙手一摆,整个队伍瞬间定住,鸦雀无声。侧过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南京城方向炒豆子般的枪炮声隐约传来,那连绵不绝的震感顺着厚实的岩层传递到脚底,虽然微弱,却一刻也未曾停歇。
那是城里的弟兄们在用命,用血,给这趟活儿争取时间。
“检查武器,子弹上膛,准备出去。”李云龙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气。
队伍后方,士兵们开始做最后的准备。拉动枪栓的声音被小心地控制在最小范围,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每个人都在检查自己的手榴弹,确认拉环的位置,确保一伸手就能摸到。
很快,另一条岔道里也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楚云飞的三五八团,几乎在同一时间抵达了地下的最后一个交汇点。
楚云飞一身戎装依旧笔挺,即便是沾满了泥污,也掩不住那股子黄埔精英军官特有的气度。对着李云龙点了点头,眼神同样锐利如刀。
“李团长,地图都记下了?”
“废话。”李云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早就刻在这儿了,忘不了。你负责炮位那边,那些铁王八蛋,我带人端了鬼子的指挥所。怎么样,楚兄,咱俩比比看,谁先得手?”
“战场之上,云飞必当全力以赴。”楚云飞没有多言,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
两支突击队,一支是泥腿子出身,打仗不讲任何章法,却总能出奇制胜的野狼。另一支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一举一动都透着学院派风范的猛虎。此刻,这两支风格迥异的王牌,却有着同一个目标。
出口处覆盖的木板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士兵们如同鱼贯而出的狸猫,动作轻巧地钻出地道,迅速没入了山腰的灌木丛和岩石阴影里。
山坡之下,灯火通明之处,就是日军的三号重炮阵地。几盏大功率探照灯的惨白光柱在阵地上空交错扫过,将那门巨大的二十四厘要塞炮的轮廓照得一清二楚。那巨大的钢铁轮廓,即便静止,也透出一股沉重的压迫感。阵地上的防御看起来并不松懈,一圈圈带刺的铁丝网拦在前面,几个机枪暗堡的射击孔黑洞洞地对着山下的方向。
一队队巡逻的日军士兵端着枪,在阵地里来回走动。在他们看来,南京城里的支那军已经被皇军的总攻压得喘不过气来,绝无可能威胁到固若金汤的后方炮兵阵地。
李云龙和楚云飞各自打了个手势,两支队伍如水银泻地般,分头散开,各自扑向预定的目标。那份从大场重信身上缴获的防御图,此刻在他们脑子里已经变成了一张精确的三维立体地图。每一个火力点,每一个哨兵的位置,甚至连巡逻队换防的路线和时间,都清晰无比。
楚云飞带着突击队,沿着山腰的一条被炮火轰出来的隐蔽沟壑,向着核心炮位区摸去。他的兵,动作确实标准得没话说。几名士兵一组,交替掩护,利用地形地物的姿态堪称完美。一名士兵甚至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块涂了泥的帆布,在爬过一小片被探照灯扫过的开阔地时盖在身上,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很快,他们就摸到了第一个暗哨的五十米外。那是一个挖掘得相当巧妙的机枪工事,只露出一个狭小的射击孔。两名日军机枪手正靠在工事里抽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用低沉的声音抱怨着南京该死的天气和这场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战争。
楚云飞身边一个精干的少尉,对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楚云飞微微点头,目光冷峻。
两名士兵如同两道黑色的影子,从工事的两侧包抄了过去。脚下穿着特制的软底布鞋,踩在落叶和碎石上,未发一声。就在他们接近到只有几米距离的时候,一名日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脖子后面的寒毛立了起来,警觉地猛地回过头。
迎接他的,是一把从黑暗中猛然捂住口鼻的大手,和另一把冰冷的刺刀,精准而又无情地捅进了后心。刺刀入肉的声音微不可闻,那名日军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便软了下去。另一个机枪手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遭遇了同样的命运。整个过程,干净利落,除了两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里的闷哼,再无其他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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