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里,空气凝滞而沉重。那张刚刚破译的电报被一枚黄澄澄的铜弹壳压在地图上,纸上的三个词,武汉、凤凰、领袖,像三块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寒铁,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凤凰计划”这个推论,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几乎让人喘不过气。阻止这个阴险计划的前提,是找到它的源头,而眼下唯一的线索,都指向那个策划了“枯井计划”的日军特务头子,井上雄彦。
抓住他,从那张嘴里撬出关于计划的更多细节,尤其是那个潜伏在武汉高层,代号“凤凰”的顶级间谍的身份,是眼下压倒一切的任务。
王雷的锄奸队已经像一把梳子,在残破的南京城内一寸寸地过滤。所有已知的日特据点、所有可疑的潜伏人员关系网,都被这把梳子狠狠地梳理了一遍。一天一夜过去了,结果却如同石沉大海。井上雄彦,这个狡猾的对手,就像一滴水融入了长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旅长,我们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查遍了。”王雷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进作战室,声音沙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挫败感。“日租界那边,我们的人化装成小贩、脚夫进去摸了好几遍,连耗子洞都快给堵死了,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他拿起桌上的水壶猛灌了一口,继续说道:“一些偏僻的民房、废弃的仓库,也派了人手去排查,同样一无所获。这个狗娘养的,就像是钻进地底下了一样!”
作战室的角落里,两名刚从外面回来的侦查员靠着墙壁,连军帽都没摘,就那么沉沉睡去,脸上还带着未干的雨水和泥污,呼吸粗重,显然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
赵刚拧开自己的军用水壶,递给王雷:“别急,坐下说。这个井上雄彦不是普通角色,他要是那么容易被找到,也就不会给咱们造成这么大的麻烦了。”
楚云飞站在那幅巨大的南京地图前,手指在几个可能的区域划过,眉头紧锁。“会不会已经通过某种秘密渠道出城了?”他分析道:“南京虽被围困,但长江水路复杂,沿岸芦苇荡连绵不绝,总会有我们监控不到的漏洞。他如果铁了心要走,未必没有机会。”
李逍遥一直沉默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地图,此刻终于摇了摇头,否定了楚云飞的猜测。“不会的。”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井上雄彦这种人,极度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负。在他看来,南京之战的胜负还未定,‘凤凰计划’更是他职业生涯最得意的作品,他绝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棋盘。他会留下来,像个坐在剧院包厢里的看客,亲眼看着自己的杰作如何上演。”
一种冰冷的判断在李逍遥心中形成。他拿起一支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又用红笔一一划掉,动作不快,却充满了某种特殊的节奏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日租界,目标太明显,现在肯定是我们重点监控的区域,到处都是我们的眼睛。他只要露头,不出半小时就会被发现,他不会这么蠢,自投罗网。”
“偏僻的民居或者城郊,同样不安全。那些地方人员流动少,一个陌生的面孔很容易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而且一旦被我们的巡逻队发现并封锁,他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就是瓮中捉鳖。”
铅笔的笔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推演。作战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跟随着笔尖在走。
“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够完美地掩护自己身份的地方。这个地方,还要能让他随时随地获取城内的各种信息,了解战局的变化,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能利用某种特殊的身份进行活动,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李逍遥的声音低沉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引导着众人的思路。“人员混杂,信息灵通,身份特殊……难道是藏在某个帮派或者商会的堂口里?那些地方鱼龙混杂,的确不容易被发现。”赵刚思索着说。
“有可能,但还不够完美。”李逍愈的笔尖停了下来,最终,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一个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的区域。那是一片用虚线标注出来的,位于城西的特殊区域,范围不大,却像一个孤岛般醒目。
南京国际安全区。
“不可能。”楚云飞看到那个位置,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安全区由国际委员会管理,里面全是手无寸铁的难民和西方侨民,哨卡林立,盘查严格。日本人怎么会想到藏在那里?”
“楚兄,你想想,对于一个战场上的狙击手来说,最安全的藏身处是什么地方?”李逍遥转过头,看着楚云飞,眼神锐利如剑。“不是在最隐蔽的草丛里,也不是在最高的建筑上。最安全的藏身之处,是混在一群他绝对不会射击,而我们又不敢随意开枪的人群里。比如,一群难民,或者一群孩子。”
他用铅笔的末端,在那片区域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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