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堂的惊涛骇浪暂告一段落,贺飞之死被定为“救治不当”,南司虽背上了失职之过,却也暂时摆脱了“灭口钦犯”的滔天罪名。田弘遇惊魂稍定,立刻抓住贺飞那份画押口供大做文章,在朝堂之上对骆养性发动了更猛烈的攻讦,矛头直指其纵容亲属(徐鹏举)、勾结津门匪类(黑鹞张横)、贪墨军资、败坏纲纪!
陛下震怒,虽未立刻罢黜骆养性,却下了一道严旨:着南镇抚使田弘遇,即日查抄北司理刑百户谢迁、以及涉事津门卫“兴隆商号”京师掌柜徐炳仁(魏国公远房侄孙)之家产,彻查其贪墨不法情事,一应赃款赃物,充入内帑!
此旨一下,朝野震动!这无疑是打了骆养性一记响亮的耳光,更是田弘遇的一场大胜!
消息传回南司,周镇抚喜形于色,多日阴霾一扫而空。他立刻召我至签押房,意气风发:“杜千户!陛下圣明!此番定要将那骆养性党羽连根拔起!抄家之事,关系重大,本官思来想去,唯交予你办,方能万无一失!着你即刻点齐人马,持驾帖,先抄谢迁外宅,再查徐炳仁府邸!务必抄得清清楚楚,一分一毫皆登记在册,充公入库!不得有误!”他特意加重了“清清楚楚”、“充公入库”几字,眼中却闪过一抹心照不宣的精光。
我心中了然。抄家是肥差,更是险差。油水丰厚,却也是众目睽睽,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田弘遇既要借此打击政敌,充盈私囊,也要做出公正严明的姿态。如何既能完成使命,又能从中渔利,还需做得天衣无缝,这极其考验执行者的手腕。
“卑职遵命!定当恪尽职守,不负大人重托!”我肃然领命,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出了签押房,我立刻点齐三队精锐缇骑,皆是周镇抚麾下亲信(其中便有那嗜赌的王头目和几名得过我好处的番役),持驾帖、封条、锁链,浩浩荡荡直扑谢迁位于南城的一处隐秘外宅。
谢迁已被下狱,其家宅早已被北司的人暗中转移了大部分值钱物事,但总有些来不及或无法带走的“硬货”。
“围起来!许进不许出!”我一声令下,番役如狼似虎般封锁街巷,破门而入。
宅内仆役早已惊慌失措,跪倒一地。我面无表情,下令:“所有人员,集中看管!所有房门箱柜,一律贴封!待本官逐一清点!”
抄家自有流程。我先带人直扑书房、卧房等要害处。书房内,书籍字画散落一地,显然已被匆忙翻检过。我目光锐利扫过,很快在书架暗格、床榻夹层中搜出几封未来得及销毁的密信、一些账本残页,以及一小袋约百两的散碎金银和几张小额银票——这显然是谢迁预留的应急之财。
“登记!”我示意书记官将信件、账本仔细收好,那是扳倒骆养性的物证。至于金银,我亲手掂了掂,直接纳入公库木箱:“赃银一百零七两,散票三十两,记档!”
随后是库房。里面多是些绸缎布匹、寻常瓷器,价值不大。但我注意到墙角有几个不起眼的酒坛。打开一看,里面竟不是酒,而是满满当当的铜钱,怕是有数十贯之多!
“哼,倒是会藏!”我冷笑一声,“全部搬走,清点入库!”
接着是搜查仆役住所。在一名管事房内的炕洞里,又搜出几锭埋藏的官银,约五十两。
“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掌嘴二十!”我厉声下令,番役立刻上前行刑。那管事哭嚎求饶,银两自然充公。
整个抄家过程,雷厉风行,账目清晰,看似滴水不漏。但我早已通过王头目等内线,提前知晓了谢迁真正值钱的东西藏于何处——并非这些明面上的零碎。
“禀千户,后院马厩草料棚似有异响!”一名心腹番役适时前来“禀报”。
我眼神微动:“带路!”
来到马厩,屏退闲杂人等,我亲自指挥番役搬开草料,撬开地面石板,露出一个深坑。里面赫然藏着两个沉甸甸的樟木箱子!
打开一看,满室生辉!一箱是成色极好的金锭,估摸不下三百两!另一箱则是各色珠宝玉器、古玩珍品,价值难以估量!
“好个贪赃枉法的贼子!”我佯装震怒,“全部起出!仔细清点,登记造册!”
书记官和番役们眼睛都看直了,呼吸急促。我冷眼扫过他们,厉声道:“此乃重赃!所有人等,皆需避嫌!王头目,带你的人亲自清点,本官在此监督!若有丝毫差错,唯你是问!”
王头目心领神会,连忙带几个绝对可靠的心腹上前,一件件清点,高声唱报,书记官飞速记录。
“赤金元宝二十锭,重三百两!”
“白玉蟠螭纹璧一件!”
“红珊瑚盆景一座!”
……
清点过程中,我看似严密监督,实则利用身形遮挡、记录时的笔误模糊(对某些特征不明显的小件玉器、金瓜子等)、以及唱报与记录的细微时间差,极其隐秘地、分多次将几件小巧玲珑、价值极高却不易追查的羊脂玉挂件、猫眼石戒指、以及一小把金瓜子(约十两),悄无声息地滑入特制的官袍内衬暗袋之中。动作快如闪电,自然无比,毫无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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