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朝廷的擎天玉柱,兵马大元帅察罕特穆尔,未及辩解,便被殿前武士当廷摘去冠冕,剥去官服,锒铛拿下,直接打入暗无天日的刑部天牢。
世子库库特穆尔,也就是王保保,不愧将门虎子,于重重围困中率领麾下最忠诚的一队蒙古亲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出,如今下落不明,朝廷正发海捕文书,全力缉拿。
整个汝阳王府,上至王妃、侧妃、郡主,下至管家、仆役、马夫,三百余口人,无论主仆,尽数被如狼似虎的官兵锁拿入狱。
风暴并未止于王府围墙。
平日与汝阳王府有些往来、或仅仅是在政见上稍加附和的官员,亦被牵连,抄家下狱者不计其数。
短短数日,大都城内,腥风血雨,人人自危,往日煊赫无比的汝阳王府,已成过往云烟。
“哈麻,还有那个陈友定推出来的陈友谅……动作倒是够快,够狠。”
赵沐宸指尖微微用力。
“噗。”
一声轻响。
那承载着惊天消息的隐纹纸,连同上面狂乱的笔迹,瞬间化为最细微的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被山风一吹,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韦一笑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沾染的尘土。
他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开口道:
“教主,此事着实蹊跷。”
“汝阳王察罕,乃是朝廷如今唯一能统御各方兵马、勉强维持局面的顶梁柱,手中握着天下近半兵权。”
“这皇帝老儿莫不是失心疯了?”
“此刻动汝阳王,无异于自断臂膀,他指望谁去替他镇压烽火四起的各路义军?指望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酸儒,或是早已腐败不堪的八旗兵?”
赵沐宸冷笑一声,目光仿佛已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了那座奢靡而混乱的皇宫。
“他不是疯。”
“他是怕,怕到了骨子里。”
“我明教声势日益浩大,各地义军纷纷打起明教旗号,烽烟席卷半壁江山,他坐在那张龙椅上,只觉得屁股下面不是锦缎,而是炭火。”
“再者,汝阳王功高震主,麾下铁骑只认王爷不认皇帝,他本就猜忌日深。”
“这等时节,身边再有几个包藏祸心、擅于揣摩上意的好佞之辈,稍加挑拨,言辞间将‘勤王’与‘清君侧’换个说法,他那点可怜的理智和容人之量,自然就被恐惧吞噬了。”
说到这里。
赵沐宸脑海里自然而然地闪过一个女子的身影。
不是英气逼人的赵敏,而是另一个柔媚入骨、心机深沉的女人——陈月蓉。
那位凭借姿色与手段,深受元顺帝宠爱的贵妃娘娘。
也是他当年布下的一颗至关重要、如今已深深嵌入元廷心脏的暗棋。
此次汝阳王突然倒台,背后若说没有那位镇守一方、手握重兵的陈友定将军推波助澜,他绝不相信。
而陈友定能在朝中发挥影响力,其义子陈友谅能顺利接近权力中枢并进献谗言,深宫之中,那位宠妃的枕边风,恐怕才是真正四两拨千斤的关键。
干得漂亮。
赵沐宸心中暗赞一声。
这陈月蓉,自当年留月亭中,被他以雷霆与柔情并施的手段彻底征服身与心之后,便死心塌地,一心只为他的图谋铺路。
这招借皇帝之刀,除朝廷支柱的计策,她执行得可谓是天衣无缝,恰到好处。
“行了。”
赵沐宸收敛心神,轻轻整理了一下并未凌乱的衣袖,仿佛掸去的不是灰尘,而是方才那一瞬的肃杀之气。
“老韦,这一路辛苦,你先下去好生歇息,补充些血食。”
“顺便去通知杨左使,让他暗中整顿五行旗精锐,备足粮草军械,各部人马随时待命,听候调遣。”
韦一笑闻言一愣,苍白的脸上露出疑惑。
“教主,咱们这是要准备……直捣大都,趁乱起事?”
赵沐宸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西苑深处,那片在风中发出沙沙声响的翠竹方向。
眼神深邃,仿佛已看到了竹林中那个骄傲又焦虑的身影。
“不急。”
“兵临城下,刀兵相见,那是下下之策,伤亡必重,且易生变数。”
“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善。”
“咱们现在要做的。”
“是去收债。”
“收一笔早该结算,如今连本带利都已备好的债。”
“一个女人的债。”
韦一笑亦是老江湖,瞬间便领悟了赵沐宸的言外之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是软禁绍敏郡主的翠竹轩所在。
他脸上顿时露出一个了然于胸、带着些许揶揄的笑容。
“属下明白了!”
“教主高明,属下告退!”
话音刚落。
也不见他如何作势,青灰色的身影倏忽一晃,便已在一丈开外。
再一晃,如同融入风中,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淡烟,瞬息之间,便从碎石小道上彻底消失不见,只余下山风依旧呼啸。
赵沐宸收回望向韦一笑离去方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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