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光刚漫过靖王府的琉璃瓦,西跨院的药圃已浮起一层淡白的霜。
沈如晦正蹲在圃边给“还魂草”培土,指尖沾着湿润的黑泥,忽闻院外传来熟悉的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响——笃,笃笃,节奏缓慢,正是萧珣每日“晨练”时的动静。
她直起身,望着月洞门外的身影。萧珣披着件月白狐裘,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咳血”,正由两名小厮推着,缓缓靠近。
“王妃早。”
他的声音带着病气的沙哑,目光落在她沾泥的指尖,
“又在侍弄这些药草?”
“王爷早。”
沈如晦拢了拢衣襟,将沾泥的手藏在袖中,
“这些还魂草对王爷的‘身子’有益,得多费心照看。”
她特意加重“身子”二字,眼底藏着一丝戏谑。这些日子,她每日用眠龙草让他脉息变缓,他则配合着咳嗽、“咳血”,两人一唱一和,把“活死人”的戏码演得滴水不漏,连最精明的太医都被骗了过去。
萧珣被她看得不自在,转开目光看向药圃:
“昨日……辛苦你了。”
他指的是擒获暗卫一事。沈如晦挑眉:
“王爷不是说,让我把这当成自己的家吗?护着家里的东西,谈不上辛苦。”
话音刚落,萧珣忽然抬手,示意小厮退下。轮椅停在廊下,他望着沈如晦,眸色在晨光中深沉如潭:
“阿梨,去看看药房的药碾子是否该换了,顺便让陈管家把新到的雪菊送来。”
阿梨虽觉奇怪,还是应声去了。院中的两人对视着,空气忽然变得凝重。
“你可知,昨夜那暗卫为何要偷药渣?”
萧珣率先开口,声音里的病气悄然散去几分。
“自然是皇后想借刀杀人。”
沈如晦走到廊下,与他并肩而立,
“用锁心草的药渣嫁祸柳如烟,再顺理成章地让王爷‘病亡’,一箭双雕。”
萧珣看着她清晰的思路,忽然低笑一声。这笑声不同于往日的虚弱,带着几分清朗,惊得药圃里的雀鸟扑棱棱飞起。
更让沈如晦震惊的是,他笑完竟挺直脊背,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月白狐裘滑落肩头,露出里面玄色劲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哪里还有半分“病弱”的模样?那张素来苍白的脸,此刻竟泛着健康的红晕,唇边的“血迹”也显得格外可笑。
“你……”
沈如晦惊得后退半步,指尖攥紧了衣襟。
“我装病三年,并非因北境旧伤。”
萧珣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完全卸下了伪装,
“三年前北境大捷,我手握十万兵权,回京时却发现皇上已对我心存忌惮,皇后更是在暗中布下天罗地网,若不示弱,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他顿了顿,声音冷冽如冰:
“这‘活死人’的名头,是我给自己的护身符。”
沈如晦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萧珣,脑中一片空白。
“你是说,不装了?”
“是。”
萧珣走到她面前,身高竟比她高出一个头,阴影落在她脸上,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俯身,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扶手竟弹开一个暗格。暗格里没有毒,没有药,只有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展开来,赫然是京郊的军防部署图!
图上用朱砂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点,旁边写着小字:“三月初七,影卫三百驻守西山”“三月十五,暗桩增至二十处”……墨迹新旧交替,显然是常年更新的结果。
“京郊兵权虽名义上归兵部,实则三成已在我掌控之中。”
萧珣的指尖点在图上的“沁雪别院”位置,那里被画了个红圈,
“包括柳家那处别院,四周早有我的人盯着。”
沈如晦看着地图,忽然想起阿梨曾说,沁雪别院外总有卖柴的汉子徘徊,当时只当是寻常商贩,如今想来,定是萧珣的暗卫。
“你做这一切,是为了……”
“为了等一个时机。”
萧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一个能扳倒皇后,查清当年沈家冤案的时机。”
沈家冤案?他竟知道她的心思?
沈如晦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算计,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仿佛早已看透她的所有伪装。
“你怎么会……”
“你刚入府时,夜里偷偷去冷宫方向,以为没人发现?”
萧珣低笑一声,伸手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动作自然而亲昵,
“那密道是先皇为防备宫变所建,除了看守冷宫的老太监,便只有我知道。”
沈如晦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她每次去密道,他都知道?那他为何不拆穿?
“你想查沈家的事,我想扳倒皇后,我们的敌人本就一致。”
萧珣收回手,将军防图重新卷好,
“之前瞒着你,是怕你卷入太深,如今看来……”
他看着她眼底的震惊渐渐化为清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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