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时分,缀霞宫尚笼罩在破晓前的青灰色雾霭中,檐角铜铃偶有轻响,却驱不散殿内凝滞的气息。
沈如晦端坐镜前,乌发如瀑垂落肩头,阿檀正踮着脚,为她簪上一支新制的赤金点翠凤尾簪,金翠流光映得她眉眼愈发明艳。
忽闻外间传来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紧接着是宫女慌乱的惊呼。
“娘娘恕罪!”
一名身着湖绿宫装的宫女跌跌撞撞闯入内殿,颤巍巍跪倒在地,额间满是冷汗。满地滚烫的茶汤正顺着青玉砖缝蔓延,氤氲的热气中,还浮着几缕诡异的异色泡沫。
“奴婢手滑,不慎打翻了御赐贡茶,请娘娘责罚!”
沈如晦垂眸瞥了眼那异样的茶汤,眸色微沉,指尖在妆奁底层轻轻一扣,取出一方用锦帕层层包裹的淑妃金印。印钮上镶嵌的孔雀石在朦胧晨光中泛出冷冽青光,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打碎御赐越窑盏,按宫规当杖二十。”
她声线平稳如古井,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寒意,让满殿宫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拖去庭前,即刻行刑。”
两名太监应声上前,架起跪地的宫女便要往外走。那宫女突然发力挣脱束缚,发间一支银簪被她猛地拔下,尖啸着直刺沈如晦面门。
“北狄不会放过你——”
凄厉的嘶吼声中,杀意毕现。
话音未落,阿檀早已反应过来,袖中飞出一道银丝,精准缠住刺客手腕。沈如晦眸光一凛,顺势将手中淑妃金印重重按在对方额间。只听“嘭”的一声,皮肉中的鲜血弥漫开来,刺客发出凄厉的惨叫,身子软软瘫倒在地。
“告诉你的主子,”
沈如晦俯身拾起落在脚边的毒簪,指尖摩挲着簪尾刻着的丞相府暗记,语气冰冷刺骨。
“本宫等着他下一招。”
说罢,她抬手示意,两名太监立刻上前,将昏死过去的刺客拖了下去。
辰时三刻,天光渐亮,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们身着规整官服,齐齐齐聚缀霞宫正殿。尚宫局掌事李尚宫捧着厚重的账册,躬身站在殿中,神色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恭敬。
“回淑妃娘娘,您入主缀霞宫前三日,库房便出了纰漏,遗失东珠十斛,金丝炭五十担,还有各式绫罗绸缎若干...”
她一边禀报,一边偷偷观察沈如晦的神色,话语间刻意模糊着细节。
沈如晦闻言,忽然将手中的淑妃金印掷在紫檀案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乱响。
“李尚宫可知,私贩宫禁物资该当何罪?”
她语气冰冷,目光如刀,直直看向李尚宫。
不等对方辩解,沈如晦自袖中抖出一卷染血的账目,重重拍在案上。那正是昨夜她命人从枯井密道中取得的证物,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宫物私贩的明细。
满座女官探头望去,眼见账册末尾赫然盖着丞相府的鲜红印鉴,俱是面色如土,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给你们半日时间,”
沈如晦指尖轻叩印钮,孔雀石在日光下发出诡谲的嗡鸣。
“巳时之前,所有亏空必须补回原处。逾时者——”
她目光缓缓扫过庭前尚未干涸的血迹,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按窃盗宫财论处,绝不轻饶。”
女官们惶恐应诺,纷纷躬身退去。人群散去后,阿檀快步走到沈如晦身边,低声回禀。
“娘娘,查清了,今早的刺客是丞相安插在尚仪局的暗桩,平日里伪装成洒扫宫女,伺机而动。”
沈如晦拿起妆台上阿梨遗留的旧木梳,梳齿间还缠着几根枯发,思绪翻涌。
“把缀霞宫的宫人全部换掉,一个不留。”
她顿了顿,继续吩咐。
“从冷宫密道接应我们的人进来,务必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阿檀点头应是,转身匆匆离去安排。
子夜月隐,夜色如墨,整个皇宫都陷入了沉睡。
沈如晦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沿着獬豸木雕指引的密道,一路行至冷宫梅林。寒风萧瑟,梅花暗香浮动,萧珣早已候在枯井旁,玄色大氅上沾着夜露,掌心的玄鸟玉佩在黯淡月色下与他周身气质交相辉映。
“陛下今日罢朝了。”
他见沈如晦前来,快步上前,将一个温热的油纸包塞进她手中。
“这是靖王府厨娘特制的梅花糕,你定然爱吃。”
沈如晦打开油纸包,熟悉的甜香扑面而来。
“太医署传出消息,陛下咳血的症状,与当年端敬皇后如出一辙。”
萧珣的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显然此事并不简单。
沈如晦掰开一块梅花糕,露出内里藏着的一张卷得极细的密信,快速浏览过后,抬眸看向萧珣。
“丞相今早调换了戍卫皇宫的禁军统领?”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没想到丞相动作如此之快。
萧珣闻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脸色愈发苍白。
“他在找青鸾公主留下的《梅魄典》...咳咳...那书里藏着传国玉玺的最终下落,他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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