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鬼魂托梦
她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端坐的额驸，脸颊微红，只低声道“额驸待女儿甚好”。
策棱亦适时表态，言辞恳切，言必称“公主”、“臣”，规矩丝毫不乱。
楚言温言勉励了几句，赏下早已备好的礼物，又留他们用了午膳。
席间，玄烨亦抽空过来一趟，虽只略坐了坐，问了策棱几句差事和家中情形，但其态度温和，已是莫大的恩宠。
归宁之礼圆满，公主驸马告退出宫。
看着女儿渐行渐远的背影，楚言知道，从今往后，琪娜的生命重心将逐渐移向那座公主府，移向她自己的家庭。
这是成长的必然，却也是母亲心中难以言说的怅惘。
她很快收敛心绪，将精力重新投注到纷繁的宫务和更加微妙的朝局观察中。
摄六宫事的担子比她预想的更重，凤印在手，意味着后宫大小事务、所有妃嫔宫人的荣辱升降、乃至前朝部分关联的家眷动向，最终都需汇总到她这里。
每日晨起请安后，内务府、敬事房、各宫首领太监的禀报便接踵而至，从份例发放、宫苑修缮、祭祀准备，到宫女太监的赏罚调配、低位妃嫔的病情关照、乃至某些与前朝罪臣有牵连的宫人如何处置，事无巨细，皆需她拿主意。
楚言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公允、持重、周全”六字为要。
份例发放，必核对旧例，不增不减；宫人赏罚，必查清原委，不偏不倚；涉及前朝关联的处置，则格外谨慎，或暂缓，或请示玄烨，绝不擅自决断。
她深知自己根基尚不算无比牢固，又因胤祚之事、琪娜之婚处于风口，行事稍有不慎，便可能授人以柄。
唯有处处秉公，事事依例，方能堵住悠悠众口，也才能在玄烨那里维持住那份信任。
后宫表面维持着皇贵妃治理下的井井有条，但平静之下，试探从未停止。
有低位宫嫔想借着请安的机会献媚讨好，楚言皆客气而疏远地挡了回去；有太监首领试图以“旧例模糊”为由，在采买修缮中行方便之举，被她拿着陈年账册一笔笔驳回；甚至有些太妃宫里的老嬷嬷，仗着资历，对永寿宫新定的某些规矩阳奉阴违，楚言也不动声色，只让内务府按宫规处置了两个出头鸟，余者便都老实了。
她如履薄冰的谨慎，玄烨看在眼里。一日批阅奏折间歇，他对侍立一旁的梁九功淡淡道：“皇贵妃理事，倒有几分章法。后宫近来，似乎清静不少。”
梁九功躬身赔笑：“皇上圣明。皇贵妃娘娘处事公允，赏罚分明，底下人自然不敢懈怠生事。”
玄烨不置可否，只道：“清净些好。前朝已经够闹心了。”他指的是废太子、圈直郡王之后，其他几位年长皇子愈发明显的动向。
三阿哥胤祉依旧醉心编书，但其门下清客文人，近来在各类文会诗社中，愈发推崇“文治”“礼乐”，隐隐有造势之意。
四阿哥胤禛在户部差事上愈发勤勉，对钱粮账目抠得极细，连同僚都觉其严苛不近人情，却也抓不到他任何错处，反而因其“清廉务实”得了皇帝两句褒奖。
这些动向，玄烨了如指掌。他冷眼旁观，既未打压，也未鼓励，只将更多繁杂具体的政务压到他们头上，看着他们在实务中或捉襟见肘，或游刃有余。
而南熏殿里养伤的胤祚，似乎被暂时遗忘在了这场日益激烈的竞赛之外。
他的伤势已大为好转，可以下地走动，偶尔在御花园散心，遇见兄弟或朝臣，也只温和地点头致意，绝不多言。
玄烨去看过他几次，问的也只是伤情和饮食起居，对朝事一字不提。
这一日，楚言正在查看内务府呈报的、关于今夏宫中用冰的预算，夏云悄步进来，脸色有些异样，低声道：“娘娘，南熏殿那边传来消息，说……说六阿哥午间散步时，‘偶遇’了五阿哥。两人在亭子里说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楚言执笔的手微微一顿。“说了些什么？”
“离得远，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五阿哥似乎关心六阿哥伤势，又提了几句近来京中趣闻，六阿哥大多只是听着，偶尔应一两声。后来五阿哥便告辞了。”
楚言放下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笔杆。
老五……终于也开始接触胤祚了。是单纯的兄弟关怀，还是有意拉拢？抑或是……试探？
胤祚如今身份特殊，又刚立下大功，虽在养伤，但其潜在的影响力，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老五向来擅长经营人望，主动接近这位风头正劲又暂时远离权力中心的六哥，倒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知道了。”楚言淡淡道，“让南熏殿的人警醒些，六阿哥若再‘偶遇’哪位兄弟或大臣，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务必仔细记下，及时来报。但切记，只是保护六阿哥安全，莫要多事，更不可窥探。”
“是。”夏云领命，又道，“还有一事……翊坤宫那边，昨儿夜里请了太医，说是淳贵人有些心悸不适。按例已送了药材过去。只是，淳贵人身边的一个宫女，今早悄悄递话出来，说贵人这病，怕是吓的。”
“吓的？”楚言抬眼。
“那宫女吞吞吐吐，说贵人前几日梦魇，恍惚见着……见着那拉氏的影子，醒来后就心神不宁。”夏云声音压得更低，“淳贵人早年……曾在延禧宫伺候过茶水，那拉氏对她有些小恩惠。”
楚言眸光一凝。大阿哥现已被圈禁，淳贵人却说梦到大阿哥生母，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告诉太医院，仔细为淳贵人诊治，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再让内务府拨两个老成稳妥的嬷嬷过去伺候。至于那个递话的宫女，”楚言语气转冷，“寻个由头，调去浣衣局做些粗活，不许她再近贵人身边。告诉淳贵人，好生养病，莫要胡思乱想，更不可妄言鬼神，以免触犯宫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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