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仪屏幕还亮着,倒计时卡在“1”不动。陈砚的手悬在控制器上,指尖发麻,像是冻过又像被电过,那股劲顺着胳膊往上爬,顶得太阳穴直跳。U盘插着,程序跑完了,灰底白字浮着一行:“反向脉冲待触发”,可就是不放。系统僵住了,像有人从地底拽住了线——没断,但拉不动。
他没动。呼吸压得低,耳朵竖着,听着密室里的动静。空气冷得能结霜,铜墙铁壁似的。可深处有震颤,细微的,像活物在金属里爬。他盯着角落那口小鼎,青铜的,巴掌大,鼎腹刻着断续纹路,和他怀里那张残卷背面的璇玑图对得上。刚才他明明看见“父在鼎中”四个字浮出来,墨色发红,一闪就没了。现在纸烫手,像刚从火堆里抽出来,只能隔着布攥着。
暖窠在背包侧袋,竹篾编的壳,潮乎乎的。这是他爸第五年育秧用的,后来塌在田埂边,他捡回来一直带着。竹节内壁熏得发黑,草灰结块,湿得能拧出水。现在得点着,不然全镇人还在雾里走,一遍遍画璇玑图,抠地砖,眼神空得能照见天。
他掏出来,掀盖。草灰结得实,火柴划了七下,火苗刚蹭到边就灭。检测仪电量剩12%,红灯闪得急。他拆下铜线护腿,缠在暖窠外圈,接上探头残电。手有点抖,不是怕,是太久没碰这活。铜线绕七圈,接头一碰,电流通了,竹节嗡一声,像骨头醒了。内壁渗水,顺纹往下爬,温度从28.3跳到30.1,慢慢往上。
残卷贴竹节上,背面纹路微亮,像血管醒了。他咬破舌尖,把混了药的血抹进灰里。那药是他爸留的,玻璃管装着,标签磨没了,只记得叫“引温剂”。血一沾灰,冒白烟,不是火,是热,从地底渗上来的闷热。残卷震了震,浮出数字:36.7。
他知道这温度。父亲育秧那几年,手总是温的,比别人高半度。三指搓土,掌心贴苗根,从不看表。他不信,录过视频一帧帧比,确实是36.7℃。村里人说老陈手有神,能感知土气。他笑,说是迷信。可现在,他信了。
暖窠温度跳到36.7,纹路共鸣,一股热浪推开。灰雾退干净,密室星宿纹从冷蓝转成暖金,像晒透的铜片,泛着温润光。空气浮起细尘,像阳光照透的河底沙。
他松口气,手还没放下,眼角一跳。父亲的背影又出现了,在控制器前低头写东西,笔尖抖,肩胛骨在旧棉袄下凸着,像一对枯枝。他知道是幻觉,可那影子钉进脑子,拔不掉。他甚至能闻到那味儿——草木灰混陈年墨汁,还有袖口磨破后露出的棉絮味。
他闭眼,三指搓地。不是搓土,是搓记忆。第五年暴雨夜,暖窠外水珠凝成纹路,和残卷第一次显形一样。那晚温度是36.5,草灰半湿,火没点透,反倒出了奇效。父亲没说话,把手覆在他手上,教他怎么用体温引温。那晚之后,暖窠再没熄过。
他调松铜线圈,减匝数,震荡降下来。暖窠温度往下走,36.7→36.6→36.5。残卷突然亮,浮出四个字:“温随心走”。
他懂了。
不是机器调温,是心温带温。他把手贴紧暖窠外壁,闭眼,回想父亲握他手教他搓土那年。老茧蹭指腹,体温从掌心传过来,稳,不急。他放慢呼吸,心跳跟着缓。体温自然传导,暖窠温度曲线微微波动,37Hz热频和7.83Hz地脉基频形成三比一谐波。
空气荡了一下,像水里扔了块石头。幻象碎了。父亲的背影裂成灰点,散在光里,像风吹散的纸灰。
密室安静下来。控制器没反应,倒计时停在“1”。系统锁了,不是坏,是等下一步。他盯着屏幕,手指在接口边摩挲。U盘还在,程序跑完,可反向脉冲没发。问题不在前端,在地底——阵眼没断,脉络没清。
他把暖窠余温导入检测仪探头,热能激活低频接收模式。残卷贴仪器背面,开始捕地底微震。信号弱,断断续续,像隔墙听心跳。他屏住呼吸,耳朵贴探头外壳,听见了——极轻的震动,三长两短再三长。
摩斯码。
“三——才——阵”。
赵铁柱的信号。人不在,意识还在菌丝里,顺着地脉传过来。三年前他失踪在祖坟后山,陈砚找到时,人没气了,可脑电波还连着地网。最后的话是:“别信显微镜,信暖窠。”
他盯着屏幕,等下一个信号。灰烬在暖窠里轻轻动,没风,却浮起一点,悬空。接着又是一点,再一点。灰粒排成箭头,指向三个方向:南、北、中。
南是祖坟,北是水车,中是祠堂。
残卷纹路应声分裂,三支根系状的线延伸,对应三地地脉流向。他掏出父亲笔记本,翻空白页,记坐标。笔尖划纸,沙沙响,像春蚕啃桑。他知道这三处是老阵眼,祖上传的“镇雾三枢”,可十年前就荒了。如今脉络重连,说明有人在重启大阵——不是修,是反向激活,抽全镇人的意识进地脉,做“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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