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看了陈砚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悲伤,也没有告别,只有一种彻底释然的平静。她的身体开始变淡,像风中的雾气,轮廓模糊,最后只剩下水面倒影停留片刻。倒影中的她双手捧书,指尖滴下一串水珠,每一滴落下,都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波纹。
陈砚没叫她名字。
他知道,她不会再回应了。她是上一代守脉人,也是最后一个签下契约的人。三十年前,她代替全村签了名,把自己的意识封进菌球,维系这条濒临断裂的水脉。而今,契约焚毁,束缚解除,她的使命结束了。
他转身检查导流情况。水流已突破屏障,持续冲刷菌球。球体缩小一圈,人脸逐渐模糊,挣扎感减弱。地底传来细微震动,不再是痛苦抽搐,而是一种缓慢复苏的律动,像大地的心跳找回节奏。
他拿出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三月十七,晨六时四十分,龙骨水车重启,导流成功,水温达标,契约焚毁。”
笔尖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赵家机械响应正常,系统联动无误。”
远处,最后一节管道完成对接。整条导流线贯通,水流提速。水车轮体越转越快,竹筒提水频率加快,河床下的暗泉被彻底激活。原本干涸的支流也开始汩汩冒水,岸边枯萎的芦苇竟抽出嫩芽。
陈砚站在检修台边,望着奔涌而去的水流。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滴在脚边铁板上,发出轻微“啪”声。阳光洒在肩头,暖意真实可感。
右手小指隐隐作痛,旧疤发烫。
那是十年前修第一台水车时被滚轴夹伤留下的。那天,爷爷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记住,机器不会骗人。它坏,是因为人心先坏了;它活,是因为还有人愿意信它。”
他不信鬼神,也不信命运。但他信水,信土,信那些埋在地下的齿轮铜管,信祖辈留下的一笔一划、一锤一凿。
如今,它们都在动。
他收起笔记本,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准备去检查下游七个监测点的数据。这一轮运行至少要持续十二小时,才能确认系统真正稳定。
风从河面吹来,带着湿润的气息。远处山坡上,一朵白色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他知道,春天真的来了。
他沿着河岸步行,脚步踏在松软的泥地上,留下浅浅印痕。沿途每一道闸门、每一个接头,他都要亲手查验。这不是例行公事,而是一种仪式——对土地的尊重,对先人的承诺。
走到第三监测点时,他停下脚步。这里的水流明显比上游清澈许多,水中漂浮着细小的银色颗粒,那是菌球释放的活性物质已经开始扩散。他蹲下身,用手掬起一捧水,凑近鼻尖轻嗅——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还夹杂着一丝类似雨后泥土的气息,令人莫名心安。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每逢春耕,母亲总会煮一碗“醒田汤”:用新采的野艾、糯米和一点井水熬成,说是能让人心神安宁,也能让土地听见播种的声音。如今这水的气息,竟与那碗汤如此相似。
继续前行,第五监测点附近,一群麻雀落在干枯的灌木枝头,叽喳叫个不停。它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集体起飞,盘旋一圈后落在新冒水的沟渠边,低头啄饮。
生命,总是最先感知复苏的讯号。
当他抵达第七点时,天已近午。阳光炽烈,照得水面粼粼闪光。监测仪显示各项参数全部正常:流速、压力、温度、PH值……无一不在理想区间内。
他靠在树荫下歇息,从背包里取出干粮和水壶。啃了几口馒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声。
回头一看,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赤着脚,裤腿卷到膝盖,手里攥着一根柳枝,怯生生地看着他。
“叔叔……你是修水车的人吗?”孩子小声问。
陈砚点点头。
“我奶奶说,以前每年春天,水车一响,田里就会冒出小芽。”孩子眨眨眼,“是真的吗?”
陈砚笑了:“你现在就能看见。”
他牵着孩子的手走到渠边,指着不远处一片刚刚泛绿的滩涂:“你看那里。”
孩子顺着方向望去,忽然惊呼:“呀!叶子在动!”
的确,几株新生的芦苇正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就是春天。”陈砚轻声说。
孩子仰头看他,眼神明亮:“那……以后还能看到吗?”
“只要你记得它,就一定能看见。”他说。
送走孩子后,他重新踏上归途。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整片河谷。水车仍在运转,吱呀声与流水声交织成一首古老的歌谣。
他知道,这场胜利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开始。
明天,他会召集村民开会,重建水利合作社。后天,要修复通往东岭的支线。下周,得联系农科站,请他们来做一次全面土壤检测。
未来很长,路也很远。
但他不再孤单。
因为这片土地,终于重新有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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