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陆子渊才会那么拼命想掌控地脉。他不是为了权力,是为了自救。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绑定,灵魂的一部分早已融入那幅图腾,若找不到解脱办法,终将彻底异化,变成地底系统的傀儡。
陈砚收回怀表,喉咙发干。他终于明白,“以魂还魂”的意思不是献祭别人,而是让那个被困住的灵魂完成最后的回归。陆子渊的身体还能动能说,但他的灵魂早已被璇玑图锁住,成了地脉紊乱的一部分。
要修复一切,就得让他彻底解脱。
他低声说:“你要的不是控制,是出路。”
话音落下,风忽然停了。水面不动,连龟壳裂缝里的光也停了一瞬。整个世界变得特别安静,连鸟叫虫鸣都没有。这种安静不是空,而是像弓拉满了弦,等着射出去。
残卷最后一行字缓缓浮现,墨色很深,近乎发黑:
“魂缚于图,唯焚图方可归脉。”
他盯着这行字,很久没动。
焚图,意味着毁掉璇玑图的核心。可那东西不在地上,不在实验室,而在陆子渊体内。它已经和他融为一体,像根扎进了骨髓神经,甚至可能影响大脑。毁图,等于毁人。
可如果不做,地脉永远无法恢复正常。镇南的田会继续退化,地下水越来越浑,作物年年减产,直到土地变成死壤。孩子喝含重金属的水长大,老人咳嗽不止,牲畜生下来就畸形……这些不会马上发生,但迟早会来。
他又想起父亲那只停在五点十七分的怀表——那不只是死亡的时间,更是预警的终点。
他抬头望向镇外,巨龟残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安静。没有风,没有鸟叫,连水流声都低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这场事牵扯的是整片土地的命运,是无数代人生存的根本。
他把残卷收回怀里,指尖擦过那温热的表面。它不再只是指引工具,更像是一个见证者,记录着所有被遗忘的代价——那些默默死去的人,那些无声守护的魂,那些藏在历史里的真相。
他往前迈一步,鞋底深深陷进泥里,泥浆漫过脚踝,冰冷黏腻,却让他感到踏实。至少他还站着,还能走,还能思考。
就在这时,导流渠末端的水面轻轻晃了一下。
一圈涟漪凭空出现,慢慢扩散。不是风吹的,也不是脚步震的。涟漪中心,浮现出一只手指的虚影,指尖朝天,像是在指什么。
接着,第二圈涟漪荡开,又是一只手指,位置稍偏。
三指并列,掌心向上——正是他小时候学“三指测温法”时摆的姿势。爷爷说过,这不只是测土温的方法,是大地教人说话的第一课。
可他根本没碰水。
他站着没动,看着那三道虚影慢慢变清楚,又慢慢消失。指尖透明,轮廓柔和,像是由光织成。它们悬浮在水面半寸高,持续了大约十秒,随后化作点点微光,沉入水中。
阳光洒在渠面上,水波闪动,涟漪平了。
陈砚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仍有湿气,但多了一丝清新的味道,像是暴雨过后第一缕阳光。
他知道,那是回应。
土地在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
也许周映荷的魂还在,也许父亲的意志没散,也许还有更多看不见的存在,在这片大地上默默看着他。他们不能替他做决定,但他们愿意陪他走到最后。
他睁眼,掏出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三个词:
“寻图、解缚、归脉。”
然后合上本子,转身朝镇子走去。
晨光洒在他背上,影子很长,一直延伸到龟甲残骸下。远处,第一声鸟鸣响起,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新的一天开始了。
陈砚走在田埂上,每一步都很稳。泥沾满裤脚,他不在意。他知道,这条路他绕了太久。从少年跟着爷爷巡田,到青年外出求学回来,再到如今独自面对这片濒临崩溃的土地,他的命运始终和这里绑在一起。
镇南的清晨总是慢的。炊烟从屋顶升起,狗叫夹着鸡鸣,偶尔有农人扛锄走过,点头打招呼,没人注意到这个沉默回来的身影。可陈砚知道,他们其实都看过他,带着好奇、警惕,甚至一丝敬畏。
他曾是镇上唯一的大学生,也是唯一离开又回来的人。有人以为他是失败者,有人猜他背负秘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回来,是为了完成一场拖了三十年的事。
穿过油菜田,他拐进一条荒草小路。这条路通往废弃的水利站,曾经是镇南灌溉的中心,现在只剩断墙和半扇锈铁门。他推开吱呀响的门框,走进屋内。墙角堆着旧水管和锈阀门,桌上落满灰,唯有一盏煤油灯还在原处,灯罩裂了缝。
他点亮灯,昏黄光照亮墙上一幅地图——是他父亲画的《镇南地脉流向图》。图上用红笔标了多个异常点,最密集的一处,正是巨龟残骸的位置。
陈砚伸手抚过地图边缘,指尖碰到一处凹陷。他用力一按,木板松动,露出暗格。里面有一本泛黄日记,封皮写着“陈昭记事”——是他父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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