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坊里,一片混乱。
一个魁梧的汉子,赤裸着上身,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他的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被高温的铁水烫得皮开肉绽,散发着一股焦臭。
几个医婆围着他,手忙脚乱,有的撒草药,有的念咒语,却没半点用处。
“让开!”
一声沙哑的低吼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那个刚被救回来的怪人杜度,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单脚跳着冲了进来。
他的脸色,比死人还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都给我滚开!”
他一把推开碍事的医婆,半跪在伤者身旁,只看了一眼,便厉声喝道:“酒!烈酒!刀!还有针线!快!”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按他说的做!”赵沐笙的声音及时响起。
很快,一坛“烧刀子”,一把崭新的雪花钢匕首,以及孙芷君纳鞋底用的针线,被送了过来。
杜度看也不看那匕首,而是直接将其丢进了烧得通红的炭火里!
“滋啦——”
刀身瞬间被烧得赤红。
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是要做什么?用烧红的刀子去烫人吗?
杜度没有解释。他用布巾裹住烧红的刀柄,又将烈酒尽数淋在伤者血肉模糊的胸口和自己的手上。
“啊——!”
剧烈的刺痛,让那汉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杜度充耳不闻,他左手死死按住伤者,右手握着滚烫的刀,眼神专注而冷酷,对准那些已经发黑、坏死的皮肉,手起刀落!
“嗤……”
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弥漫开来。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杜度竟是硬生生地,将那些腐肉,一片片地,从伤者胸口切了下来!
那场面,血腥、残忍,如同凌迟!
几个胆小的妇人,当场就吐了。
连周虎这样的悍将,都看得眼皮直跳,觉得这比沙场砍杀,还要恐怖百倍。
唯有赵沐笙,静静地看着。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愈发炽热的欣赏。
消毒、清创……这个杜度,简直是个天生的外科医生!
半柱香后,杜度终于停下了手。
伤者胸口的腐肉,已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了下面鲜红的嫩肉。
杜度自己,也几乎虚脱,汗水湿透了衣衫。
他喘着粗气,拿起针线,竟是开始……缝合伤口!
他用针,穿引着麻线,将翻开的皮肉,一针,一针,如同缝补衣服般,仔细地对合、拉拢、打结!
那匪夷所思的景象,彻底摧毁了在场所有人的世界观。
人的皮肉……还能像衣服一样缝起来?!
这是何等妖术?!
当杜度剪断最后一根线头,打上一个完美的外科结时,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而那个原本血流不止的伤者,胸口的伤,竟奇迹般地,不再流血了!
整个工坊,死一般的寂静。
……
当杜度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干净、明亮的房间里。
腿上的断骨,已经被重新固定,手法专业。身上的小伤口,也被清理过,涂上了一种清凉的药膏。
赵沐笙就坐在他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你救了他。”赵沐笙开口,语气平静。
杜度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那不叫妖术。”赵沐笙继续说道,“在我看来,那才是真正的医术。一种能够起死回生的‘医道’。”
杜度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那双狼一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激动与委屈。
“我师从南阳张机,本该悬壶济世。”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可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看到那些疑难杂症,就想把它剖开看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坏了……”
“师父说我离经叛道,坠入魔道,将我逐出师门。”
“世人说我是妖怪,是疯子。”
“我只能……只能去给那些不会说话的畜生看病……我……我只是个兽医啊……”
说到最后,这个坚毅如铁的男人,竟是泣不成声。
赵沐笙静静地听着,等他发泄完,才缓缓开口。
“张仲景,只看到了‘气’,看到了‘脉’,看到了阴阳五行。”
“而你,看到了‘血’,看到了‘肉’,看到了病灶本身。”
“你们没有谁对谁错,只是走上了不同的路。”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窗外,是桃源镇热火朝天的景象,是无数张洋溢着希望的笑脸。
“杜度,你抬起头,看看外面。”
“在这里,我不需要一个只会调和阴阳的医者。”
“我需要一个,能拿起刀,与阎王抢人的医者!”
赵沐笙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魔力。
“你的离经叛道,在这里,就是至高无上的医道!”
“你想要解剖?我给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