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
司空府的暖阁之内,炭火烧得通红,将一室的寒气尽数驱散。
曹操坐于主位,手中拿着一卷刚刚从袁绍府库中抄没的竹简,看得津津有味。官渡一战,他鲸吞河北四州,天下霸主之姿已然初显,心情本该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然而,当一名浑身散发着寒气,甲胄上甚至还带着未融冰霜的虎豹骑统领,将一枚蜡丸密信恭敬地呈上时,阁内原本暖融融的气氛,悄然一滞。
“子建的信?”
曹操眉梢微挑,放下竹简,接过那枚尚带着骑士体温的蜡丸。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才华有余,却总是带着几分文人的天真与感性。让他去桃源镇,本意是敲山震虎,顺便看看那赵沐笙的虚实。算算时日,也该有回信了。
他漫不经心地捏碎蜡丸,取出里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展开。
第一眼,他看到了那熟悉的,飘逸俊秀的字迹。
第二眼,他的目光,便凝固了。
暖阁之内,落针可闻。
只有那盆中的银骨炭,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爆响。
侍立在侧的荀彧,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看到,自家主公那张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神情正在发生一种极为微妙的,却又令人心悸的变化。
从最初的随意,到惊讶,到凝重,再到……一种混杂着欣赏、忌惮、与滔天杀意的,极致的复杂。
曹操没有说话。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信纸很薄,内容并不算多。
可他却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荀彧甚至觉得,阁内的空气,都已经被那无声的威压,挤压得近乎凝固。
终于,曹操缓缓放下了信纸。
他抬起头,那双细长的眸子里,古井无波,却又仿佛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正在酝酿着风暴的海洋。
“文若,你也看看。”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发慌。
荀彧心中一凛,躬身接过那张薄薄的信纸。
只看了几行,这位素以沉稳着称的王佐之才,呼吸便猛地一窒。
“水泥路……军事学院……批量生产将军……”
“《将进酒》……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银发雪肤……长乐公主……刘绫……”
一个个石破天惊的词语,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荀彧的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主公!这……这……”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去,把文和也请来。”
……
半个时辰后。
司空府,议事密室。
除了曹操、荀彧,只有一人在座。
那是一个身形枯瘦,眼神阴鸷的老者。他只是坐在那里,便让整个密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毒士,贾诩。
那封来自曹植的信,已经在三人手中,传阅了数遍。
贾诩看完了信,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张信纸,轻轻放回案上,然后,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荀彧则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主公,若子建公子所言非虚,那这桃源镇赵沐笙,绝非池中之物,实乃心腹大患!”
荀彧沉声道,“其‘军事学院’之法,若真能批量‘生产’将领,假以时日,其麾下兵锋之盛,恐不在我军之下!此乃动摇国本之举,不得不防!”
曹操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了那位仿佛已经睡着的老者。
“文和,你怎么看?”
贾诩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洞悉人心的,冰冷的清明。
“主公,荀令君只看到了其表,却未见其里。”
他的声音沙哑,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
“水泥路,军事学院,这些都只是‘术’。真正可怕的,是创出这些‘术’的人。”
“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吞吐天下之志。”
贾诩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封信。
“子建公子在信中说,此人将一场复杂的战役,抽丝剥茧,定性为‘立威之战’,并以此为核心,制定战术。”
“主公,您不觉得,这很像一个人吗?”
曹操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想起了自己。
他每次大战之前,做的第一件事,同样是确定此战的战略目标。
是为了歼敌,还是为了夺地?
是为了震慑,还是为了收心?
目标不同,则后续的一切手段,都截然不同。
这个赵沐笙,在用和他同样的方式,在思考战争!
贾诩继续说道,声音愈发冰冷。
“此人,志向绝不在于偏安一隅。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太行山,困不住他。”
“等他羽翼丰满,破山而出之日,便是与主公,争夺天下之时!”
“所以……”贾诩的眼中,闪过一抹毒蛇般的寒光。
“趁他羽翼未丰,当以雷霆之势,全力剿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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