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司空府。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格,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密室内的阴寒。
曹操将那份来自新野的战报,轻轻放在案上。
纸上,樊城大捷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眼里。
吕旷、吕翔,两员河北降将,虽非心腹,却也是他千金买马骨的招牌。
死了。
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单福”,玩弄于股掌之间,三千骑兵近乎全军覆没。
奇耻大辱。
“又是颍川士人……”曹操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麾下,谋主如云,荀彧、荀攸、程昱……半壁江山,都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才撑起来的。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懂这些人的可怕。
“主公,可是在为那徐元直烦忧?”
一个阴鸷沙哑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程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身形枯瘦,像一截立在阴影里的枯木。
曹操抬眼,看向自己这位以“狠毒”着称的谋士,没有掩饰眼中的杀机。
“此人,不能为刘备所用。”
“主公想杀他?”程昱的脸上,露出一抹洞悉人心的笑。
“杀?”曹操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杀了,太便宜他了。也便宜了刘备。”
“我不仅不要他死,我还要他……活着。”
“活在我的许都,看着刘备一步步走向灭亡,却一个字,一个计策,都说不出来。”
程昱眼中的笑意更浓,他抚着颌下稀疏的胡须,缓缓开口。
“昱,有一计。”
“可令那徐元直,自己,从新野走出来。走进主公为他准备的牢笼。”
“说。”
“徐庶此人,名满颍川,非因其才,而因其孝。”程昱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在空气中嘶嘶作响。
“其母,如今便在颍川老家。只需派人,将其母‘请’至许都,好生奉养。”
“再模仿其母笔迹,修书一封,送至新野。”
“信中言,身陷囹圄,朝思暮想,盼儿归见。”
“徐庶见信,方寸必乱。母子天性,孝道大义,由不得他不来。”
“待他来了许都,见母亲安然无恙,再想走,便由不得他了。”
“届时,天下人只会称赞主公求贤若渴,体恤孝子。而那徐庶,食君之禄,却不为君谋,便是不忠。身为人子,却陷母亲于不义,便是不孝。”
“忠孝不能两全,他此生,便废了。”
好毒!
好一招釜底抽薪!
曹操听完,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从那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抽出了一卷空白的竹简。
“就依你所言。”
……
新野,县衙。
连日来的阴霾,终于被樊城大捷的喜悦冲散。
刘备看着堂下那个从容镇定的青衫文士,只觉得是上天垂怜,将这麒麟儿送到了自己身边。
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有徐庶辅佐,自己收复荆襄,北伐中原的宏伟蓝图。
就在此时。
一骑快马,从东门飞驰而来,信使高举着一封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家书”。
“报!军师家信!”
徐庶闻言,微微一愣。
他自亡命天涯,化名单福,早已与家中断了联系,何来家信?
他接过那封信,入手微沉,带着远方的风尘。
拆开。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游子最深切的思念,和最沉痛的呼唤。
“吾儿元直,见字如面……”
“……为娘今为曹操所囚,身陷许都,日夜以泪洗面,只盼能再见吾儿一面……”
轰!
徐庶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手中的信纸,飘然落地。
他那张一向从容镇定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无边的惊骇与恐慌。
“母亲!”
一声凄厉的悲呼,从他口中冲出。
下一刻,这个刚刚还指点江山,谈笑间令数千曹军灰飞烟灭的智者,竟像个无助的孩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捶胸顿足。
“庶不孝!庶不孝啊!竟连累老母受此屈辱!”
“我儿……我儿不孝啊!”
满堂的喜悦气氛,瞬间凝固。
刘备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起徐庶,捡起地上的信纸,只看了一眼,一颗心便沉入了谷底。
是计!
他瞬间就明白了!
以曹操之枭雄,岂会用这等手段对付一个老妇人?这分明是伪造书信,要赚徐庶去许都!
“军师!不可!”刘备死死抓住徐庶的手,声音都在颤抖,“此乃曹操奸计!意在赚你!你若一去,必落入虎口,再难脱身啊!”
徐庶却哪里还听得进去。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用力挣开刘备的手。
“主公!庶受主公知遇之恩,本该粉身碎骨以报。然,老母身陷囹圄,为人子者,岂能坐视不理!”
“忠孝不能两全,庶今日,唯有负主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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