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的十一月,风是带着棱角的。
刮在脸上,像被钝刀子一下下地割。
徐庶走了。
带走了新野短暂的春天,只留下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字,和满城的萧瑟。
卧龙。
诸葛孔明。
刘备站在县衙门口,望着南方那片连绵的丘陵,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那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
“备厚礼!”
他转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
“我,要亲自去请卧龙先生出山!”
此言一出,厅内气氛为之一滞。
“大哥!”
张飞那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碗嗡嗡作响。
他扯着嗓子,满脸不耐烦地嚷嚷道:“一个乡野村夫罢了!听那徐元直吹得天花乱坠,谁知道是真是假!何须大哥你亲自跑一趟?派个小兵去把他叫来不就行了!”
“三弟,休得胡言!”
一旁的关羽缓缓睁开了他那双丹凤眼,抚着长髯,声音低沉。
“军师临别赠言,或有夸大之处。这天下贤才多如过江之鲫,我等慢慢寻访便是,何必独独执着于此一人?”
他的话虽比张飞委婉,但骨子里的那份傲气,却分毫未减。
在他看来,这世上,除了他的大哥,再无人值得他如此折节下交。
刘备看着自己这两位义弟,心中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不懂。
他们不懂那种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的狂喜。
他们不懂那种在溺水之际,抓住一根浮木的渴望。
“你们不懂。”
刘备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半生漂泊的疲惫与沧桑。
“卧龙先生,是元直赌上自己名誉为我荐的人。这份情,我不能负。”
“我刘备半生,所依仗者,唯‘仁义’二字。若连求贤都无半点诚意,还谈何匡扶汉室,拯救苍生?”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
只是默默地,亲自检查着备好的礼物:一匹素绢,几样薄礼。
不贵重,却尽显一个落魄皇叔,最真挚的诚意。
……
隆中,卧龙岗。
与新野的破败不同,这里山水清秀,竹林幽深,宛如一处与世隔绝的仙境。
刘备一行三人,牵马行于山间小径,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张飞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小声嘀咕:“什么破地方,弯弯绕绕的,还不如俺在城里喝两碗酒来得痛快!”
关羽则是闭目养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行至一处茅庐前。
只见柴门虚掩,几只土鸡在院中悠闲踱步。
刘备整理了一下衣冠,上前,轻轻叩响了柴门。
“敢问,卧龙先生可在?”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总角书童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找我家先生?”
刘备连忙躬身行礼:“在下刘备,特来拜见先生。”
书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哦,你们来晚啦。”
“先生他啊,一大早就出门远游去了。”
刘备的心,猛地一沉。
“那……敢问先生何时归来?”
“不知道。”书童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理所当然,“先生行踪,向来不定。可能三五天,也可能十天半个月,谁说得准呢?”
说罢,“砰”的一声,关上了柴门。
只留下刘备,呆立在寒风之中,满心的火热,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失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
也就在刘备于隆中寒风中失落而归时。
千里之外的太行山,桃源镇,也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镇主府,暖阁。
地龙烧得整个房间温暖如春,与窗外那片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沐笙斜倚在铺着整张白熊皮的软榻上,一身宽松的月白色锦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他的怀里,像只慵懒小猫一样,蜷着一个银发少女。
阿萤身上,裹着一件火红色的狐裘,小脸被炉火烘烤得红扑扑的,一双银色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赵沐笙手中那套精致的紫砂茶具。
赵沐笙的手指修长,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温杯,投茶,冲泡,出汤。
一股清冽的茶香,瞬间在暖阁中弥漫开来。
他将第一杯茶汤,递到阿萤的唇边,笑着说道:“尝尝,新炒的雪顶毛峰。”
阿萤乖乖地张开小嘴,抿了一口,然后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赵沐笙看着她那满足的小模样,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目光仿佛穿透了窗外的风雪,望向了那遥远的荆襄之地。
“阿萤,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一边烹着茶,一边用一种近乎闲聊的语气,将刘备在新野的困境,和徐庶推荐诸葛亮的事情,娓娓道来。
“……所以啊,今天这位刘皇叔,就满怀希望地跑去请人家出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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