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数据库”内部,流光溢彩的数据如同瀑布般冲刷着古老的墙壁,将周屿和仅存的几位“隐修会”成员的脸映照得光怪陆离。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古老尘埃的气息,混合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那是数据库核心全力运转的声响。
“意识共振放大器……”周屿凝视着屏幕上那个复杂的三维结构图,以及旁边标注的、近乎苛刻的“主节点”要求,“理论框架完整,但能量需求和意识协调精度……我们现有的资源远远不够。”
伊芙琳指向数据流中一段高亮显示的信息:“数据库记载,‘隐修会’的先贤曾推测,在‘摇篮’系统深处,存在一种名为‘统一场谐振器’的古老装置遗迹。它并非‘建筑师’所造,据信是‘摇篮’建造初期,用于稳定全球意识场的原始设备的一部分。如果能找到并激活它,或许能提供足够的能量和协调精度,汇聚……林见清女士的分散意识。”
“位置?”周屿问,声音因疲惫和压力而沙哑。
“未知。”伊芙琳摇头,“记录残缺,只提到它与‘系统最初的心跳’同步。我们推测,它可能位于‘摇篮’底层架构的某个核心节点,一个物理与信息边界最为模糊的地方。”
一个与“系统最初的心跳”同步的装置?周屿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这条线索与楚雅的知识、林见清看到的“源代码”视角,以及“零”提供的信息进行交叉比对。一个地点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格陵兰岛冰盖深处,那个被标记为“极点0号”的、从未对任何科考队完全开放的古老前哨站。那里监测着地球最原始、最稳定的地磁脉冲,同时,也是“摇篮”系统早期几个主服务器集群的物理埋藏点之一。
“目标,格陵兰,‘极点0号’前哨。”周屿做出决断,“但我们不能所有人都去。需要有人留守这里,维持数据库运转,并尝试联系和引导其他自然觉醒的‘节点’。”
他看向伊芙琳:“你们能通过数据库,向那些正在经历‘意识回响’的人发送定向信息吗?哪怕只是模糊的指引,或者……一个让他们感到不那么孤独的信号。”
伊芙琳点了点头:“可以尝试。但风险很高,可能会暴露这个据点。”
“风险已经无处不在。”周屿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个不断跳动的、代表着“大扫除”协议启动倒计时的模糊时间戳——系统自身的加密使得精确时间无法获取,但那股迫近的毁灭感无比真实。“在我们找到谐振器并尝试汇聚林见清之前,尽可能地……保存火种。”
日本,东京。
田中浩二的状况越来越糟。周屿冰冷的逻辑碎片、深海窒息的恐惧感、还有那股温暖的牺牲意志,如同不同频道的广播信号,在他脑海里交替播放,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开始出现幻听,耳边总是有细碎的、仿佛数据流过的沙沙声。他不敢出门,不敢见人,蜷缩在公寓的角落里,靠着之前囤积的速食食品度日。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混乱的意识彻底逼疯时,公寓那台老旧的、早已断网的收音机,突然自己响了起来。
没有电台广播的杂音,只有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中断的、平静的女声(伊芙琳的声音),用一种他从未听过,却能莫名理解其含义的语言(一种基于意识直接理解的信息流),重复着一段简短的讯息:
“……你并非独自一人……保持清醒,保持感知……寻找内心的‘锚点’……等待……共鸣的时刻……”
声音重复了三遍,然后消失了,收音机再次陷入死寂。
田中浩二愣在原地,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不是恐惧的泪,而是……被理解的泪。他不是疯子!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经历着同样的事情!这个认知,如同一根救命稻草,将他从彻底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他开始努力回忆那些侵入他脑海的碎片,尝试去理解,而不是抗拒。他发现,当他集中精神去“触摸”周屿那些冰冷的逻辑碎片时,自己面对代码时的困惑竟然减少了许多;当他尝试去感受那股温暖的牺牲意志时,内心的恐惧也会被驱散少许。
他似乎在无意识中,开始学习和整合这些外来的意识回响。
美国,堪萨斯州。
小艾米丽不再对父母说起她看到的“云的程序”或者梦里那个画沙漏的阿姨。她学会了沉默,但内心的感知却越来越清晰。她开始能“感觉”到家里宠物狗的情绪,甚至能预感到母亲下班回家前几分钟的脚步声——不是听到,而是一种模糊的“知晓”。
一天傍晚,她坐在门廊的秋千上,看着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突然,她“感觉”到一股极其强烈、极其悲伤,却又无比坚定的情感洪流,如同无声的海啸般从远方涌来。那里面有冰冷的黑暗,有碎裂的星光,有一种告别一切的温柔,还有一种……要将什么东西紧紧守护住的、近乎固执的决绝(林见清融入系统前最后时刻的复杂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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