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那瞬间的微弱感应,谢昭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景象——
视野之中,无处不在!
空气中,漂浮着无数极细极淡的、近乎透明的金色丝线,它们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无比繁复、无比巨大的网,笼罩着这座堪比皇宫的府邸的每一寸空间!
每一根梁柱,每一幅帷幔,每一块地砖,甚至……每一个行走其间的仆役、文吏身上,都连接着无数这样的丝线。它们微微颤动,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能量波动。
这些丝线,并非杂乱无章。它们构成了一个个极其复杂的、不断变化流转的……文字!
是篆文,是隶书,是楷体……种种字体变幻不定,其含义更是包罗万象——“禁”、“忠”、“讳”、“赏”、“罚”、“诛”、“恩”、“威”……
这些由规则之力直接凝聚的文字细线,组成了这座府邸运行的底层逻辑,构成了一个无比庞大、无比精密的文字陷阱领域!
在这里,一言一行,一字一句,皆被监控,皆受约束,皆可触发未知而恐怖的规则惩罚!
谢昭的心脏骤然缩紧。
比起台城直白的饥饿与疯狂,金谷园奢靡的杀机,淝水战场血雾的迷障,眼前这个世界,更加诡异,更加精细,也更加……可怕。
它杀人不见血,却无处不在。它禁锢的不是身体,而是言语,是思想!
这就是桓温的规则时空?以文字与权谋构建的炼狱?
他尝试着,极其轻微地调动那残存无比的规则之瞳的力量,想要看得更清晰一点。
嗡——!
眉心骤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针狠狠刺入!眼前的金色文字丝线瞬间模糊、扭曲,几乎溃散。大脑传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空乏感,如同连续进行了三天三夜的超负荷计算。
【警告:规则之瞳受损过载,强行使用可能导致永久性迷失或脑死亡】
冰冷的提示再次响起。
谢昭立刻停止了尝试,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规则之瞳……几乎废了。在台城最后那波沟通规则本源的操作,代价远超想象。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高度近视的人被突然扔进了雷区,而且眼镜还碎了。最大的依仗近乎失效,剩下的,只有他自己——来自二十五世纪的知识,以及刚刚从台城炼狱中挣扎出来的、疲惫不堪的灵魂。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冷香与书卷味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缓缓抬起头,谨慎地打量四周。
这是一处极为宽敞的偏殿,被改造为数排整齐的书案。数十名和他一样穿着青色或灰色麻布襦衫的文吏们正埋头于案牍之间,或奋笔疾书,或凝神查阅竹简帛书。殿内极其安静,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简牍的沙沙声,以及偶尔极其轻微的、纸张翻动的窸窣声。
没有人交谈,甚至没有人抬头四处张望。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高度一致——麻木、恭顺、眼底深处藏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他们的动作精准而刻板,仿佛不是活人,而是上了发条、按照固定程序运行的木偶。
他们的身上,都连接着那些肉眼难见金色文字丝线,如同被操控的提线傀儡。
谢昭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书案上。
一卷摊开的淡黄色麻纸,一支狼毫笔,一方石砚,墨迹未干。还有一堆堆放整齐的、等待抄录或校对的竹简。纸卷旁边,放着一枚小小的、刻着“西曹·李”字样的木质腰牌。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拂过腰牌上那个“李”字。
李荀……
这就是他这一卷的身份。一个在桓温这座庞然大物般的府邸中,挣扎求存的、微不足道的寒门文吏。
巨大的失落感和危机感如同冰水般浇下。
从护卫宫廷、直面饥饿规则的禁卫军官,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生死皆系于他人一言一字的文书小吏……这种角色转换带来的落差,以及随之剧增的生存难度,让他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在这里,物理学能做什么?计算毛笔坠落的轨迹吗?心理学?用来揣摩那位几乎等同于规则化身的桓公的心思?社会学……或许能分析这府中的权力结构,但知道了又能如何?能对抗这无处不在的文字规则吗?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眼角余光瞥见侧前方一名中年文吏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那文吏似乎是因为久坐疲累,想要稍稍挪动一下发麻的双腿,动作幅度极小。然而,就在他身体移动的瞬间——
他周围空气中几根几乎看不见的、代表着“静”与“止”的金色文字丝线,轻轻波动了一下。
唰!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名原本如同雕塑般侍立在殿柱阴影下的黑衣护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锁定在那名中年文吏身上。
没有呵斥,没有警告。
其中一名护卫身形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至文吏身边,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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