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急速推演——利用这些规则傀儡去触碰“视觉禁区”,试探那无形杀机的反应模式和判定机制。风险极高,但或许是唯一能撕开一丝情报缺口的机会。
他需要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让药奴“恰好”抬头,甚至“恰好”与刑台上方那不可见的存在发生“视线”交汇的意外。
他的身体微微调整重心,如同潜伏的猎豹,计算着药奴的行动轨迹、周围人群的拥挤程度、以及地上可能利用的杂物。他甚至考虑到了如何利用《广陵散》骤然变化的节奏作为掩护声…
就在他即将付诸行动的刹那——
呜——呃——!
一声极其痛苦、却又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呜咽,从他身侧不远处响起。
那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悲恸,像是一只被踩碎了心脏的幼兽发出的最后哀鸣,瞬间刺痛了谢昭的耳膜。
谢昭动作猛地一滞,循声望去。
是那个之前提醒他不要尝试窥视的老者!
此刻,这位老人正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枯瘦的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指缝间溢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哽咽声。他深陷的眼窝通红,浑浊的老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划过脸上深刻的皱纹,滴落在他破旧的衣襟上,迅速洇开深色的湿痕。
他死死低着头,不敢看向刑台,但那巨大的悲伤几乎要将他单薄的身躯彻底压垮。他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心裂肺的抽噎,却又被他用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压制成无声的颤抖。
他在哭。
为了台上即将赴死的嵇康?为了这无情碾压一切的规则?还是为了某个埋葬在记忆深处、此刻被琴音勾起的悲痛过往?
谢昭不知道。
但他看到了老者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纯粹而深沉的悲戚。
几乎是同时——
【最高级别警报!检测到超限情感波动:悲戚!浓度急剧升高!触发即死规则临界点!】AI的警报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谢昭的脑海!
第三条核心规则!【不可流露悲戚】!
嗡——!
无形的规则力场瞬间做出了反应!比之前处决呼吸错误者和直视者更加迅速、更加酷烈!
谢昭清晰地感觉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药香粒子像是发现了最美味的猎物,疯狂地向着老者汇聚而去!它们不再试图诱惑,而是直接化作了无数细微的、冰冷的规则之针,对准了老者那颗因悲伤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而台上,嵇康的琴音在这一刻恰好奏出了一个极其尖锐、凄厉的高音,如同绝望的呐喊,直刺所有人的耳膜!这琴音非但没有缓解老者的悲伤,反而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儿啊…我的儿啊…”老者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破碎的哀嚎,那是失去至亲的父母才能发出的痛呼。
完了!
谢昭心中猛地一沉!规则已经被彻底触发!这老者…必死无疑!
他甚至能预见到下一秒,老者的泪水会化作铁针倒刺入脑,或者心脏被无形的悲恸之力撑爆!
周围的民众也感受到了那致命的规则凝聚,惊恐地向后退缩,生怕被波及。
然而!
就在那毁灭性能量即将降临的最后一瞬!
那悲痛欲绝的老者,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近乎野蛮的力量!他猛地抬起头——并非看向刑台,而是看向了谢昭!那双被泪水模糊的老眼里,在极致的悲伤之下,竟然迸发出一种无比清晰、无比急促的——
警告!与恳求!
他死死地盯着谢昭,用尽最后的气力,极其艰难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嘴唇哆嗦着,比着口型,那口型分明是:
“…别…看……值…不得……”
他不是在为自己求救!他是在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再次警告谢昭,不要试图去窥探那个禁忌!不要为了情报去冒必死的风险!他不值得谢昭为此犯险!
下一秒!
嗤——!
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老者身体的剧烈颤抖戛然而止。
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爆裂。
只见那从他眼中汹涌而出的泪水,在脱离眼眶的瞬间,并未滴落,而是骤然凝固,化作了无数细小的、晶莹剔透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针!
这些泪水化成的冰针,并未射向外界,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调转方向,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倒灌回老者的双眼之中!
“呃……”
老者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闷哼,身体猛地一挺,随即彻底僵硬。
他的表情凝固在那一刻极致的悲伤与急切警告的混合状态,眼眶之中已被彻底冰封,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甚至看不到一丝伤痕,唯有皮肤表面迅速蔓延开一层不正常的青白色寒霜。
他就那样僵硬地站着,低垂着头,仿佛化作了一尊凝固的悲恸雕像。
没有惨叫,没有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死寂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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