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经过改装、满载物资的黑色越野车,行驶在国道上。
陈玺驾驶着头车,目光沉稳地落在前方无尽延伸的路面上。吴山岳坐在副驾沉默着,眼神却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戒,不断扫视着后视镜和侧翼,评估着每一辆可能构成威胁的车辆。车载电台里偶尔传来苏岚从后车发来的简短路况确认,声音冷静清晰。
后座上,凌笑笑正拿着手机,笨拙地跟着一个语言学习APP重复着几个音节。
“赛拜努……(你好)”
“巴雅尔拉嘎……(谢谢)”
“塔……塔艾日拉?(多少钱?)”
她的发音引来了副驾上吴山岳短暂的一瞥,那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凌笑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哎呀,这蒙语卷舌音也太难了!到时候可别把问好说成要打架啊!”
对讲机里立刻传来后车金万两有气无力的声音:“我说笑笑姑奶奶,您就省省吧……咱们是去找东西,不是去跟蒙古老乡联谊唱长调!有那功夫不如想想怎么省点油,这大家伙喝油跟喝水似的!我的心都在滴血啊……”他的抱怨声夹杂着越野车颠簸的杂音,仿佛自带混响。
陈玺无奈地笑了笑,拿起对讲机:“老金,保持频道清洁。油料是按最大冗余准备的,足够我们往返甚至应对意外。放心,亏不了你的。”
“意外?可别提意外!”金万两的声音陡然拔高,“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爆个胎、陷个车,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说老吴,你确认这备胎和拖车绳都够结实吧?还有那什么沙板、千斤顶……”
“检查过三遍。”吴山岳言简意赅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金万两的絮叨被噎了回去,只剩下哼哼唧唧的杂音。
车辆持续北行。窗外的景致如同缓缓展开的巨幅画卷,发生着显着而不可逆的变化。一望无际、阡陌纵横的沃野农田,逐渐被起伏和缓、沟壑纵横的黄土丘陵所替代。那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水的绿色,大片大片地褪去,沉淀为一种深厚、苍茫、仿佛沉淀了无数历史尘埃的土黄。空气变得干爽起来,风中带着明显的凉意和细微的沙尘颗粒,吹在脸上,少了湿润的柔和,多了几分粗粝的真实感。
一种地理与文化上的过渡感,变得无比真切。中原腹地的温润与繁华正被迅速抛在身后,他们正无可避免地驶向一个更加辽阔、原始、充满野性力量的世界。
中午时分,车队在一个路边小镇简单停车吃饭。饭菜带着浓厚的北方风味,量大实在,口味偏咸。凌笑笑尝试着对餐馆老板说了句现学现卖的“巴雅尔拉嘎”,那位围着围裙、面色红润的大叔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憨厚又有些惊讶的笑容,冲她使劲点了点头,还额外送了一碟腌咸菜。这小小的成功让凌笑笑兴奋不已。
再次上路后,景色愈发苍凉。黄土丘陵渐渐过渡为视野极尽开阔的高原草场。时值春季,草色尚未完全返青,黄绿交织,透着一股生命萌发前的坚韧与隐忍。远处的山峦线条变得柔和而连绵,天空显得异常高远,大团大团洁白的云朵投影在广袤的土地上,形成明暗交错、流动变幻的光影奇观。
“天苍苍,野茫茫……”凌笑笑趴在车窗边,忍不住低声吟诵,眼神里充满了震撼,“课本上读一百遍,也不如亲眼见这一回啊。”
就连一直唉声叹气的金万两,也被这天地间的壮阔气势所慑,暂时忘记了计算油耗,张望着窗外偶尔出现的成群牛羊和远处孤零零的蒙古包,嘟囔道:“这地方……倒是挺开阔,就是太荒了点儿,这得跑多远才能看见个像样的馆子……”
吴山岳偶尔会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远方地平线。他看的不是风景,而是可能存在的车辆跟踪、无人机巡逻点或者特殊的地形标志物。他的存在,是这支小小探险队能在壮丽景色中保持必要警惕的定心丸。
陈玺的思绪则时不时飘向胸前贴身存放的那块玉板。在这片孕育过无数马上民族、见证过铁骑纵横的土地上,玉板上所标注的西夏黑水城,那个湮没在沙漠中的神秘古国,似乎变得更加真实,也更加扑朔迷离。他能感受到那份来自历史深处的召唤,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苏岚在后车,同样沉默地望着窗外。她更多关注的是地质地貌的变迁,土壤颜色的变化,植被类型的更替。作为文物保护专家,她深知环境对文明形态的决定性影响。这片土地所承载的,是一种与中原农耕文明截然不同的、更具流动性和韧性的文化基因。她小心地记录着GPS坐标和沿途的地貌特征,这些都是未来分析的重要数据。
漫长的行驶中,车厢内多数时间保持着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风声作为背景音。偶尔,陈玺和苏岚会通过对讲机进行简短而专业的交流。
“注意到土壤颜色和植被的过渡带了吗?”苏岚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略显失真,“典型的温带草原向荒漠草原过渡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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