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的心跳瞬间加速!
掌柜那狂热的眼神和“惊世之作”、“洛阳纸贵”的形容,像一把火点燃了她心中关于提前退休、海边躺平的梦想蓝图。
八成的分成!
简直像天上掉下来的金馅饼!
她强压住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对着阿修罗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示意:可以谈!
阿修罗得到信号,瓮声瓮气地转回头,对着还在擦冷汗的掌柜道:“分成……可以。具体如何弄?这画册…怎么卖?”
老掌柜闻言,如同久旱逢甘霖,脸上顿时绽开狂喜的菊花,腰杆都挺直了几分:“好!好!客官爽快!咱们书肆自有章程!雕版需寻顶尖匠人,工费不菲,耗时约莫两三月。纸张必选上等熟宣,韧而不透。画册装帧用绫绢精裱,封面题签请名家手书‘山河无恙’四字,方配得上神作!至于售卖……”
他压低声音,带着行家的精明:“此等奇珍,不设柜面零沽,只做预订!先放出风声,引汴京豪奢贵胄、书画名流竞相询价。价高者得!首批印数不会多,十册为限,每册定价……至少三百两起!若遇真正识货的巨贾藏家,五百两亦非不可!”
他转身从柜台下摸索出一份略显陈旧的契书样本:“此为书肆惯用的‘发卖文约’,请客官过目。其上写明画稿名目、印数、定价、分成之数、交付时限。客官以‘山河无恙’之名落款画押即可。书肆盖印,再寻一牙人作保,各执一纸,便是凭证。日后结算银钱,皆以此契为据,童叟无欺!”
他双手将契书奉上,动作带着一种神圣的仪式感。
荣安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
三百两!五百两!
十册就是几千两雪花银!
退休计划似乎近在眼前!
她仿佛已经闻到了海边带着咸腥味的自由空气。
阿修罗则听得云里雾里,只抓住重点:画册很贵,能分很多钱。
他大手一挥:“成!就这么办!俺……咳,山河无恙,签了!”
他差点说漏嘴。
掌柜喜不自胜,忙不迭地准备笔墨印泥。
窗外,细雨虽歇,但天空依旧阴沉,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湿气中显得更加沉重,那“山河无恙”四字落在契约上,墨迹未干,仿佛也浸染了一丝难以言说的郁气。
交易最终敲定,掌柜捧着那叠画稿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连连保证会用最快的速度、最好的材料,将《风月无边》装裱成册,并立刻着手雕版事宜。
当阿修罗将掌柜预付的五十两定金——沉甸甸的一包雪花银塞给荣安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那冰冷的触感和坠手的重量,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退休基金,第一桶金!
这可比皇城司那点微薄的俸禄来得刺激多了!
两人走出书斋,空气中雨后泥土的清新似乎都带上了一丝银钱的甜香。
荣安怀里揣着银子,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她侧头看向身边魁梧如山、沉默走着的阿修罗。
这个心思单纯被“铁面佛”凶名保护起来的汉子,在皇城司的刀光剑影之外,他的未来又在哪里?
“阿修罗……”
她的声音在湿漉漉的街巷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以后,如果有一天,不在皇城司了,你想做什么?”
阿修罗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没明白这个问题。他扭过头,面具孔洞后的眼神透着一丝茫然:“不在皇城司?”
他用力摇了摇头,粗壮的脖颈带动着骷髅骨珠哗啦轻响:“不会的。俺不会离开皇城司的。”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归属感。
“只有在皇城司,俺才有饱饭吃,有地方住。师父……还有你和阿六,都在呢。”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俺这样子……其他地方,也容不下俺的。”
荣安默然。
是啊,听闻阿修罗一顿饭能吃二十个白面馒头,那惊人的饭量放在寻常人家,早就被吃垮了。他那小山般的身躯和狰狞的面具,走到哪里都是人群避之不及的焦点,是孩童噩梦的来源。除了皇城司这个容纳“恶鬼”的所在,他确实无处可去。这个看似凶神恶煞的汉子,他的世界其实狭窄得可怜。
一丝怜悯和同为“异类”的感同身受涌上荣安心头。
她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梦幻的憧憬描绘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不用再过这样刀口舔血、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安安稳稳的。”
她的声音轻柔起来,仿佛在描绘一幅美好的画卷:“开个小铺子,做点小买卖,或者……置办几亩薄田。再娶个贤惠的媳妇,生几个胖乎乎的娃娃。早上听着鸡叫起床,晚上看着星星睡觉。不用再理会什么官家、什么方腊、什么金人……就过自己的小日子,平平淡淡,却安安稳稳的。那多好啊……”
阿修罗的脚步彻底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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