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听为父安排?
荣安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和胃里的不适,她知道自己此刻任何过激的反应都可能引来更深的猜忌和掌控。她只能垂下头,用尽可能顺从的语气,低声道:“……是,卑职……女儿明白了。”
现在,她连“卑职”这个自称,都显得如此讽刺和不合时宜。
蔡京对她的“顺从”似乎颇为满意,脸上那儒雅而虚伪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明白就好。难得你进了皇城司后脾性改了不少。你一路劳顿,又刚受了惊吓,先回去好生歇息。改日,为父再与你细说。”
他挥了挥手,姿态随意,仿佛只是打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女儿告退。”
荣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四个字,躬身行礼,然后迫不及待地转身,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书房。
然而,就在她拉开精舍那扇雕花木门,一只脚刚踏出门槛时,外面廊下却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笑语喧哗之声。只见几名衣着华美、珠光宝气的女眷,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正巧朝着这边走来。
为首的一位,年纪约在四十上下,身着绛紫色蹙金绣牡丹纹样的诰命服制,头戴珠翠博鬓,面容保养得宜,但眉眼间却带着一种长期养尊处优形成的倨傲和刻薄。
她身旁跟着几位年轻些的女子,应是她的女儿或儿媳,个个锦衣华服,容貌娇艳,只是眼神中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打量和……不易察觉的轻蔑。
而在她们稍后一些,还跟着几位年纪更轻、衣着相对华丽些的公子,想必是蔡京的子女。
他们看到从蔡京书房里出来的荣安,脸上也露出了诧异、好奇,甚至是一丝看好戏的神情。
荣安的心中一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本想悄无声息地溜走,却没料到直接撞上了蔡京的家眷。
那为首的贵妇,应该是蔡京的妻妾。
她看到荣安,脚步顿住,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上下扫视着荣安,从她那一身与这府邸格格不入的皇城司劲装,到她未施粉黛却难掩清丽的脸庞,目光最终定格在她略显苍白、带着一丝匆忙神色的脸上。
她的嘴角向下撇了撇,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厌恶,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清早的从老爷书房里出来。原来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回来了。”
她特意加重了“大功臣”三个字,语气里的酸意和挖苦几乎要溢出来。
她旁边一位穿着桃红色百蝶穿花裙、容貌娇俏但眉眼略显刁蛮的年轻女子,立刻用团扇掩着嘴,发出一声夸张的轻笑:“母亲,您可别这么说。人家现在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擒拿了巨寇方腊的‘血罗刹’呢!威风得很!哪里还是当初那个……”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目光如同小刀子似的在荣安身上刮过,充满了鄙夷。
另一位穿着杏子黄绫衫、气质稍显文静些的女子轻轻拉了拉这妹妹的衣袖,低声道:“璠儿,少说两句。”
但她的眼神看向荣安时,也同样带着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那几位公子则多是抱着胳膊,或倚着廊柱,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模样。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面色有些虚浮的公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行了行了,堵在父亲门口像什么话。要叙旧,换个地方。”
荣安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围观的猴子。
这些人的目光和话语,如同冰冷的雨水,浇灭了她刚刚因震惊而产生的混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冰冷的屈辱和愤怒。
她瞬间明白了自己在蔡府的真实地位——一个不受欢迎的、甚至被鄙夷和排斥的“外人”。
贵妇向前走了两步,几乎要贴到荣安面前,她用一种极其挑剔的目光再次打量了荣安一遍,特别是她那双因为常年习武和握兵器而略带薄茧的手,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到底是外面野惯了,没个规矩。见了长辈,也不知道行礼问安吗?还是觉得如今立了功,翅膀硬了,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
这分明是故意找茬!
荣安刚才心神震荡,只想尽快离开,确实疏忽了。但她知道,即使她规规矩矩行了礼,对方也照样能找到由头羞辱她。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声音平静无波:“荣安见过夫人,见过各位公子、小姐。”
她刻意只称“夫人”,而非“母亲”,划清界限的意图明显。
贵妇对她的称呼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冷笑道:“夫人?哼,也是,你心里何曾把我当过母亲?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那个不知廉耻的……”
“母亲!”
这次是那位气质文静些的女子出声打断,她脸上露出一丝紧张,飞快地瞥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低声道:“父亲还在里面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