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篦巷那间破败小院的木门被迅速修复,皇城司的人如同无声的潮水般悄然涌入又迅速退去,只留下两名精干的好手伪装成寻常住户,在巷口内外暗中警戒,确保这条线不会立刻被其他势力察觉。
沈文渊被蒙上头套,秘密押解至皇城司内部一处极为隐秘的审讯室。这里深藏于衙署地下,墙壁由厚重的青石垒成,隔音极佳,只有一盏昏黄的牛油灯在墙壁的托架上燃烧,投下摇曳而压抑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李畴、荣安和阿修罗站在审讯室内。
沈文渊被特制的牛筋绳捆缚在一张铁椅上,头套已被取下,他脸色苍白,嘴唇因失水而干裂,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灵魂已经抽离。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衿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落魄。
没有刑具,没有咆哮,甚至没有急于问话。李畴只是站在他对面,沉默地注视着,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内心最深的恐惧。阿修罗如同雕像般立在阴影里,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荣安则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冷静地观察着沈文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肢体动作,试图从中找出突破口。
这种死寂的压迫,比任何酷刑都更能摧垮心理防线。
时间一点点流逝,审讯室内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沈文渊越来越粗重、无法抑制的喘息声。
终于,李畴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沈文渊,或者说……郝先生。朱汝楫死了,杨丰也死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死。”
沈文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他们死于知道得太多,或者说,死于他们可能说出去的东西。”
李畴缓缓踱步,声音在石室内回荡:“而你,知道的比他们加起来都多。那本真正的、记录了所有往来的总账,在哪里?”
沈文渊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嘶声道:“没……没有什么总账!我就是个记账的,记完就……就毁了!”
“毁了?”
李畴停下脚步,俯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个能将账目做到那种地步,甚至对新颖记账法都如此痴迷的算学奇才,会舍得毁掉自己最得意的作品?那不仅仅是你保命的筹码,更是你才华的证明,是你这个科举落第书生,唯一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东西!”
这话如同尖刀,狠狠刺中了沈文渊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他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荣安适时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沈先生,你痴迷于算学,追求账目的完美与逻辑,这本无错。错就错在,你将这身本事用错了地方。朱勔倒行逆施,东南怨声载道,你为他做的每一笔账,记录的都是民脂民膏,都是累累血债!陈灏御史因何而死?杨丰因何而亡?你心里清楚!”
她拿起那份由她伪造的新式账本,在沈文渊眼前晃了晃:“你能一眼看出这份账本的非凡之处,证明你识货,也证明你追求更高境界。但你想过没有,你这身本事,若用于正道,于国于民,该是何等贡献?何苦要为虎作伥,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荣安的话语,没有李畴的凌厉压迫,却带着一种惋惜与引导,试图唤醒他作为读书人的良知和对自身才华的珍视。
沈文渊的眼神剧烈地挣扎起来,愧疚、恐惧、不甘、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触动,交织在一起。
他颓然地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李畴看准时机,施加最后一重压力:“告诉我们账本的下落,指认同党,戴罪立功,尚有一线生机。否则……朱勔及其党羽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那些被你记录在账本上的人,绝不会让你活着开口!”
“我说……我说……”
沈文渊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他抬起头,涕泪交加,声音带着哭腔,“总账……总账不在我身上……朱勔倒台前,他预感不妙,命我将最重要的几本总账和往来密信,都……都密封在一个铁盒里,交给了……交给了……”
他喘息着,似乎说出那个名字需要巨大的勇气。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自审讯室唯一的通风口处射来!
目标直指沈文渊的咽喉!
那是一支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吹箭!
“小心!”
阿修罗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他几乎是凭借本能,身形横移,同时手臂一挥!
“叮!”
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那支毒箭被阿修罗精准地弹飞,钉在了对面的石墙上,箭尾兀自颤动不已!
“有刺客!”
李畴暴喝一声,瞬间出手,护在沈文渊身前,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向通风口。
荣安也瞬间背靠石壁,警惕地望向四周。
然而,通风口外一片死寂,再无任何声息。那刺客一击不中,立刻远遁,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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