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荣安因为发现天枢身份心神激荡的时刻。
宝津楼前突然响起了一阵更加喧哗的声浪,伴随着内侍尖细悠长的唱鸣声。
“蔡太师到——!”
“枢密使童贯到——!”
全场瞬间为之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声。
荣安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只见皇室看台最中央、原本空置的位置旁,在雍王赵似、高俅等人已然起身相迎的肃穆气氛中,两位重量级人物,在一众亲随护卫的簇拥下,缓步登台,压轴登场!
左边一人,身着紫色蟒袍,腰束玉带,年纪约在五旬上下,却保养得极好,面如冠玉,须髯梳理得一丝不苟,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目光流转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雍容气度与深不可测的智慧。他的容貌堪称俊美,即便到了这个年纪,依旧风姿隽爽,令人见之忘俗。然而,在那份俊美与雍容之下,隐隐透出的,却是一种执掌权柄二十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深沉与威势。他便是当朝太师,权倾朝野的——蔡京,也是荣安这副身体的生父。
他的到来,仿佛自带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整个看台的气氛都为之凝结。
而右边一人,则与蔡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甚至超过了身旁大多数护卫,完全不像一个常居宫闱的内侍。他面色黧黑,颔下微有须髯,双目开阖间精光四射,顾盼自雄,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悍勇之气。他穿着象征武臣极高地位的武官袍服,龙行虎步,气势逼人。此人,便是以宦官之身掌枢密院事,领兵征战,被称为“媪相”的——童贯。他的出现,带来的是一种金戈铁马的沙场煞气,与这蹴鞠场的欢娱氛围格格不入,却又无比真实地彰显着其手握的重兵与权柄。
蔡京与童贯,这两位在朝中彼此制衡、又时有合作的巨擘,竟然联袂而至,亲临这场蹴鞠决赛!
荣安的心直往下沉。
蔡京的到来,无疑是为了施压。是为了昨日蔡绦失利找回场子?还是为了什么“大计”?他亲临现场,本身就是一种最强硬的表态。
而童贯,她的另一位“上司”,此刻出现,目的更是难测。是来监督她?还是来为她撑腰?或者,只是作为军方代表,来看种家这最后一点骨血的表现?
她能感觉到,看台上无数道目光,在蔡京、童贯、雍王、高俅等人身上流转后,最终又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她和“镇岳社”的种渊身上。
这场决赛,已经彻底变了味道。
它不再仅仅是“文魁社”与“镇岳社”的荣誉之争,更是朝廷几方势力的一次公开较量,是雍王意志的体现,是童贯态度的试探,甚至可能关系到更深远的朝局变动。
而她荣安,和种渊,则被无情地推到了这场风暴的最前沿,成为了双方棋盘上,那两颗必须对撞的棋子!
荣安下意识地再次看向对面的种渊。
他似乎也对蔡京和童贯的联袂而至感到一丝意外,但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里,除了瞬间掠过的冰寒,更多的是一种早已预料到的、近乎麻木的冷静。
他微微挺直了那一直刻意佝偂着的脊背,虽然随即又引发了一阵压抑的咳嗽,但他望向皇室看台的目光,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孤狼般的桀骜与不屈。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这场比赛的真正意义。
他甚至可能知道荣安的故意为之。但他依旧选择了站在这里,拖着这具“病弱”的躯壳,为了种家,或许也为了他自己,准备迎接这场注定艰难的战斗。
司仪官的声音再次响起,预示着决赛即将开始。
荣安收回目光,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震惊、纷乱、权衡与挣扎,强行压下。
再睁开时,她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坚定。
无论谁在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
无论看台上坐着的是蔡京、童贯,还是雍王。
无论这场比赛背后隐藏着多少阴谋与杀机。
现在,她站在这里,是“文魁社”的安荣。
而站在对面的,是“镇岳社”的种渊。
这场球,她必须踢下去。
而且,她必须找到一个方法,在赢下比赛的同时,也能在这绝境中,为自己,或许……也为他,杀出一条生路!
比赛的钟声,就在这极度压抑而又一触即发的氛围中,被重重敲响。
钟声沉重而悠长,在宝津楼前回荡,压下了所有的喧嚣,只留下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场中两队成员身上,空气中弥漫的张力几乎令人窒息。
荣安站在“文魁社”的队伍最前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三位队友的不安。曹晟虽然挺直了腰板,努力维持着将门之后的骄傲,但紧握的双拳和微微抿起的嘴唇,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韩嘉彦脸上惯常的轻松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审慎,目光不时瞟向皇室看台上那几位重量级人物,显然在飞速权衡着利弊。而李邦贵更是脸色发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父亲是蔡京门下,此刻蔡太师亲临,那无形的威压几乎让他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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