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厚重、仿佛拥有实体般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陆青璃感觉自己不是在行走,而是在一片无光的深海底部艰难跋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滞涩感,肺部像是被灌满了铅。
【…逃…快逃…】
那个低沉扭曲的耳语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如同有人就贴在她的耳廓上,用破裂的气管嘶嘶地倾诉。声音里浸满了无法形容的恐惧和绝望。
她猛地回头,身后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暗。
这里是哪里?回响长廊?
年轻的袭击者——那个被称为“巢穴”清道夫的纤细身影——在将她扔进这片黑暗的入口后,就如同融化般消失了。没有指示,没有警告,只有绝对的寂静和这片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黑暗。
她试探着向前迈出一步。
脚下传来的触感并非坚硬的地面,而是一种…略带弹性、微微湿润的怪异感觉,像是踩在了某种巨大生物的黏膜上。
嗡…
极其细微的震动从脚下传来,随即,前方的黑暗如同幕布般抖动了一下。
一幅模糊的画面突兀地浮现出来,如同投映在黑暗中的全息影像,闪烁着,极不稳定。
那是一个实验室?无数精密的仪器闪烁着冷光,各种颜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管道中无声流淌。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头发花白的背影正伏在操作台前,他的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哭泣?
外祖父?
陆青璃的心脏猛地一抽,下意识地想要靠近。
画面却骤然扭曲、拉远!她看到了实验室的全貌——它并非建在坚实的地基上,而是悬浮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实验室的下方,是无数纠缠蠕动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它们如同饥饿的触须,不断向上探伸,轻轻拍打着实验室的透明地板!
外祖父对脚下的恐怖景象恍若未觉,他只是死死盯着操作台上一个正在缓缓闭合的金属盒子——正是她带来的那个!
他颤抖着手,将最后一块复杂的锁扣按下。
【…青璃…活下去…找到它…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外祖父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悲怆的声音,跨越了时空,直接撞入陆青璃的脑海!
画面戛然而止。
黑暗再次合拢。
陆青璃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那不是记忆!她从未见过那样的场景!那是什么?回响?过去的残影?
【…不要相信…眼睛…】耳语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急切的警告。
她强迫自己继续向前。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嗡…
左侧的黑暗再次荡漾。
新的画面浮现。这一次,更加混乱,充满了刺耳的噪音和闪烁的雪花。
那似乎是…一场惨烈的突围战?爆炸的火光不断闪现,子弹呼啸着划过空气。几个身影正在依托着残破的掩体疯狂射击。其中一个人的侧脸一闪而过——年轻,锐利,眼神如同鹰隼,嘴角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疯狂笑意。他的脸上很干净,还没有那道狰狞的伤疤。
扳手?
紧接着,画面焦点猛地拉向战场边缘的一个高地。一个身影独自屹立在那里,狂风卷起他深色的斗篷,如同乌鸦展开的羽翼。他脸上戴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覆盖了半张脸的金属面罩,露出的下颌线条冷硬。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是平静地抬起手。
下一刻,追击他们的整整一个小队的敌人,连同他们的载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向内坍缩!血肉、金属、骨骼…瞬间被压缩成一个不足一立方米的、极致密、正在滴落鲜血的恐怖球体!
那个戴乌鸦面罩的人…就是“渡鸦”?
陆青璃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
画面破碎。
但耳语声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叛徒!窥视者!他们…扭曲了一切!…】
叛徒?谁?渡鸦?还是…
她踉跄着继续前进。黑暗如同活物,在她身边流淌、变形。
越来越多的碎片化的“回响”开始涌现,从四面八方冲击着她的感官。
她看到母亲抱着年幼的弟弟,在一片荒芜的戈壁上狂奔,身后是呼啸的追兵,母亲脸上满是泪水和决绝…
她看到肯特在苦盐镇那昏暗的酒馆里,对着一个通讯器低吼着什么,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焦灼和愤怒…
她看到哑鸦站在一个巨大的、充满了绿色溶液的培养槽前,槽体内漂浮着数个…与掳走她的那个年轻清道夫极其相似的躯体…
她看到机械导师那光滑的面部传感器阵列上,飞速流淌过无数她无法理解的复杂数据流,其中反复出现着“渡鸦”、“钥匙”、“协议第七条款”、“灭绝序列”等冰冷的词汇…
她甚至看到了自己!在黑石丘陵的袭击中,疤脸将她推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射向她的能量光束,他那最后的、复杂的眼神…
真的…假的?
哪些是过去真实的碎片?哪些是“巢穴”想要她看到的诱导?哪些…又是她自身恐惧和记忆产生的扭曲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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