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舟”三个字,如同一个无形的钩子,悬挂在蓝景行的心头。他反复揣摩,结合那日运河边所见,愈发觉得这很可能指的是一个具体地点,一个在夜晚用作秘密接头的泊船点。
接下来的几日,他利用副牢头的便利,更加频繁地轮换夜班,并在夜深人静、巡守间隙,多次悄然潜出天牢,如同幽灵般游弋在秦京纵横交错的河道旁。
他没有再漫无目的地寻找,而是将目标锁定在了几处符合“隐秘”、“便于观察又易于撤离”条件的河段。其中一处,位于城西一处废弃的小码头附近,那里芦苇丛生,水道岔路多,且远离主街,入夜后几乎人迹罕至,只有几艘破旧的渔船长期系泊,正符合“夜泊”之意。
他极有耐心,每次只选择一处,利用龟息术彻底收敛气息,隐在芦苇丛或岸边的阴影里,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一动不动地观察数个时辰。星图的修炼让他的耐力和感知都远超常人,即便在寒夜中长时间潜伏,也能保持绝对的清醒和敏锐。
前两次都一无所获。破旧的渔船上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水波轻拍船帮的声响和偶尔的水鸟啼鸣。
直到第三个夜晚,目标锁定在那处废弃码头。
子时过半,月隐星稀,河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能见度极低。蓝景行如同往常一样,潜伏在码头下游一处茂密的芦苇荡中,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睛。
就在万籁俱寂,连虫鸣都稀疏之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水声掩盖的摇橹声,由远及近,传入蓝景行耳中。
他精神一振,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目光如电,投向声音来源的河道上游。
雾气中,一艘没有悬挂任何灯笼的乌篷小船,如同鬼魅般悄然滑出,船速不快,船头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正熟练地操控着船橹。小船的目标明确,径直朝着废弃码头这边驶来。
是普通的夜归渔夫?还是……
蓝景行屏住呼吸,将龟息术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芦苇、水汽融为一体。
小船缓缓靠近码头,并未靠岸,而是在距离岸边尚有五六丈远的水面停了下来,静静漂浮。船头那黑影也不再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另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岸上的小径传来。一个穿着深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的身影,出现在了废弃码头上。
来了!
蓝景行瞳孔微缩,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他努力控制着气息,目光死死锁定岸上和水中的两个身影。
岸上的斗篷人走到码头边缘,停下脚步。水中小船上的黑影似乎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双方就这样隔着数丈的水面,无声地对峙了片刻。
然后,岸上的斗篷人缓缓抬起手,手中似乎握着一件不大的物事,对着小船的方向,轻轻晃了三下。
看到这个动作,小船上的黑影似乎点了点头。随后,黑影俯身从船篷里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尺许见方的扁平包裹。
就在黑影准备将包裹掷向岸上之时,异变陡生!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划破夜空!一道乌光如同毒蛇般,从码头另一侧的黑暗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小船上的黑影!
是弩箭!强弩!
蓝景行浑身汗毛倒竖!有埋伏!
小船上的黑影反应亦是极快,在弩箭破空的瞬间,身体猛地向旁一扭!
“噗嗤!”
弩箭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带起一溜血光,深深钉入身后的船篷木板,箭尾兀自剧烈震颤!
“有埋伏!走!”黑影又惊又怒,低吼一声,也顾不上那油布包裹,猛地一撑船橹,小船如同受惊的鱼儿,调头就向河道深处窜去!
“哪里走!”
一声冷喝,码头另一侧的黑暗中,瞬间跃出三道矫健的黑影,如同猎豹般扑向码头边缘,其中一人手中端着一具已经重新上弦的弩机,另外两人则手持利刃,目光森冷。
而岸上那个斗篷人,在弩箭射出的瞬间,也是大惊失色,毫不犹豫地转身,身形如电,朝着来时的黑暗小径狂奔而去!
场面瞬间大乱!
“追!不能放跑一个!”持弩的黑影厉声下令,显然是这伙伏击者的头领。
两名持刀者立刻分头行动,一人沿着河岸疾追那艘逃窜的小船,另一人则朝着斗篷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蓝景行潜伏在芦苇荡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突如其来的火拼,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伏击者是谁?是王牢头安排的后手?还是另一股势力?他们的目标,是那艘船(灰雀?),还是那个斗篷人?亦或是……那个油布包裹?
电光火石之间,他来不及细想。眼见那艘小船虽受了惊吓,但摇橹的黑影显然水性极佳,操船技术高超,小船在黑暗的河道中左冲右突,速度不慢,后面追上岸的伏击者一时难以拉近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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