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楼兰王城,回头崖。
拓跋嗣听见箭头射入肋骨的钝响。玄铁箭头穿透翡翠护心镜时,他正将自己妻子推向唯一未被包围的悬崖小道。楼兰士兵的弯刀在月光下连成银色浪潮,其中混着赫连玄戈那柄镶嵌魔核的蛇形长剑。
“走!”他劈断插在肋间的箭杆,反手将藤弓抡成满月。七支淬毒箭同时贯穿三个敌人的咽喉,但更多楼兰士兵从沙丘背面涌来。柳湄卿雪白的披风在悬崖边一闪而过,像被狂风撕碎的云朵。
赫连玄戈的剑尖突然迸出紫黑色火焰。拓跋嗣格挡时,发现自己的血滴在沙地上竟长出细小的金色莲花——这是灵力透支的征兆。当魔焰即将吞没他视野时,天际垂下一缕琥珀色佛光,照得所有兵器突然重若千钧。
拓跋嗣听见赫连玄戈惊怒交加的吼叫,“这老东西的命是佛门要保的?!”
佛光中浮现八瓣莲花虚影,每片花瓣上都刻着梵文“卍”字符。拓跋嗣感觉身体正在分解成无数光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柳湄卿回头时飞扬的银簪。
当拓跋嗣在佛光中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妻子的翡翠蝴蝶银簪在悬崖边缘碎成翡翠星雨。那些发光碎片没有坠落,反而逆着重力向上飘升,在赫连玄戈惊愕的注视中组成爪哇国古老的守护阵图。
拓跋嗣在檀香中恢复意识时,肋间的伤口已经覆满金色菌丝。石室墙壁由半透明的蜜蜡构成,上面浮动着无数微型佛龛。当他触碰菌丝,脑海中立刻响起诵经声,同时浮现柳湄卿坠崖的慢动作画面。
“此处是樊天秘境。”穿百衲衣的老僧递来陶碗,碗中清水映出的却是霜骸城战况,“一日为外界一旬,施主伤愈之日,恰是破局之时。”
秘境中的昼夜交替毫无规律。有时拓跋嗣在药泉浸泡片刻,石窗外已掠过三轮明月;有时他研读三日梵文典籍,沙漏才漏下几粒细沙。最诡异的是每当他梦见妻子,伤口就会长出新的金色菌丝,将梦境转化为墙壁上的浮雕。
?这个画面成为拓跋嗣在梵天秘境反复重温的梦境。每当石壁上的菌丝将梦境转化为浮雕,老僧就会指着其中一片翡翠碎片说:“看,这是因果链上未断的一环。”
?秘境中的第七个不规则白昼,拓跋嗣发现金刚杵开始渗出金液。老僧望着结成莲花状的液滴说:“霜骸城的时间涡流正在吞噬现实,你女儿腹中的胎儿已成为时空锚点。”
同一时刻的霜骸城地牢,被俘的楼兰士兵正在哀嚎衰老。穆沙检查其中一人后震惊地发现:“他们才被关押一天,身体却经历了一年代谢!”拓跋玉腹部的星图突然扩张,将整个地牢笼罩在蓝色光晕中——所有俘虏的衰老过程瞬间逆转。
暮鼓声里,拓跋嗣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湄卿——!”
他猛地坐起,肋间的伤口立刻迸裂,鲜血浸透了素白的中衣。窗外,一弯冷月挂在古柏枝头,与那夜回头崖上的月亮一模一样。
“施主又梦魇了。”
苍老的声音从石室外传来。无尘法师手持一盏青灯,宽大的灰色僧袍在夜风中微微摆动。自三日前他将重伤的拓跋嗣从回头崖救回,这位老僧便时常在深夜听到拓跋嗣的梦呓。
拓跋嗣抹去额头的冷汗,手指触到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他堂堂一国之君,竟在梦中落泪,说出去怕是无人敢信。
“法师见笑。”他强撑着起身行礼,却牵动肋间箭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无尘法师将青灯放在案几上,灯光映出墙上挂着的那柄染血佩剑。“施主伤及肺腑,不宜妄动。老衲已命人煎了药,稍后便送来。”
拓跋嗣的目光落在那柄“断岳”剑上。剑鞘上的翡翠护心镜已经碎裂,那是湄卿去年生辰时亲手为他镶嵌的。镜碎人亡,想到此处,他胸口又是一阵剧痛,比箭伤更甚。
“可有...找到她的...”拓跋嗣喉头滚动,那个字终究没能说出口。
老僧摇头:“悬崖下是湍急的洛水,这几日又逢雨季...”
话未说完,忽听寺中古钟无人自鸣。“咚——”的一声,震得窗棂簌簌作响。拓跋嗣的佩剑竟也随之发出嗡鸣,剑穗上系着的银铃叮咚作响——那是湄卿亲手编的同心结,下面缀着两个小银铃。
“奇怪。”无尘法师面露讶色,“这口钟是前朝古物,百年来从未自鸣。”
拓跋嗣强忍伤痛走到院中。月光下,青铜古钟上的铭文隐约可见:“...柳氏铸此钟,愿佑我女...”
柳氏?拓跋嗣心头一震。他伸手抚摸那些被岁月侵蚀的文字,忽然在钟耳处摸到一个熟悉的纹饰——展翅蝴蝶,与湄卿最爱的翡翠银簪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药香袅袅的石室里,拓跋嗣盯着手中半块玉佩出神。这是他从战场带回的湄卿唯一遗物,原本是一对,另一块在他贴身的暗袋里。
“夫君可知,这玉佩上的流云纹有何寓意?”
记忆中,湄卿执笔为他画眉时的笑语犹在耳畔。那是他们成婚第三年,他奉命出征前夜。按中原风俗,妻子为远行的丈夫画眉,可保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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