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汤,如同沙漠中的甘霖,极其缓慢地、一滴一滴地渗入干涸之地。
拓跋玉的气息似乎比刚才稍稍平稳了一丁点,虽然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
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急促紊乱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稍稍安抚了少许。
细密的冷汗浸透了她的额发和中衣,但脸颊上那骇人的死灰色,似乎也褪去了一点点。
外殿,楚言如同一尊被遗忘在风雨中的石像。
他背脊挺得笔直,紧靠着外殿的门框,仿佛要将自己楔入门里。
内殿传来的每一声压抑的惊呼、每一声急促的吩咐、甚至每一次铜盆落地的轻微闷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雨水顺着被风卷进来的屋檐水线流淌至他脚边,冰冷刺骨,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寒意。
王爷……他的眼前不断闪过自家主子那挺拔如松、锐利如鹰的身影。
从北境铁血沙场到朝堂风波诡谲,王爷从未倒下。他那柄名为“渡厄”的长刀斩杀过无数犯境异族,也劈开过无数朝堂暗箭。
可如今,他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那不见天日的天牢深处?
一个巨大的、充满血腥气的问号塞满楚言的胸腔,几乎要将他撑爆。
“玄铁……令……”一声极其细微、破碎得如同呓语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内殿传来,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楚言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通往内室那扇紧闭的雕花门扉。是王妃的声音,那破碎的音节像针一样刺入他的耳膜!
玄铁令!那是王爷亲手打造,仅赐予最核心、最隐秘的几名死士的信物!
非十万火急、关乎生死存亡,绝不动用!王妃在昏迷中呼喊此物,意味着什么?
王爷的消失果然绝非意外,难道王爷在入狱前就预料到了不测,留下了后手?
一股混杂着震撼、希望和更深沉愤怒的浪涛在楚言胸中翻涌。
他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刀鞘上的木纹几乎要被他捏碎。
冲进去?问清楚?不!他不能!里面是命悬一线的王妃和正在全力施救的医者,任何打扰都可能是致命的!
他只能死死地钉在原地,任由这惊天的信息在脑海中掀起狂风巨浪,煎熬吞噬着他最后的理智。
“笃!笃!笃!”就在这时,沉重而急促的叩门声。
骤然从澄心堂紧闭的殿门外传来,在这暴雨如注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强硬。
所有人心头都是一凛!澄心堂是王妃寝殿,此时又是深夜危局,谁敢如此叩门?
一名守在门边的内侍颤抖着手,在楚言凌厉的目光示意下,将殿门拉开一道缝隙。
冰冷的雨水裹挟着寒意瞬间涌入。
门外,是一个浑身湿透、穿着王府普通护卫服饰的人,但雨水冲刷下,他腰间一抹特殊的、代表紧急通讯的铜牌却异常刺眼。
“楚统领!王府……王府被围了。”护卫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惶和愤怒,穿透雨幕传入殿内。
“是锦衣卫!打着‘协防’的旗号,大批锦衣卫暗哨已经转为明哨,封锁了王府所有出入口。为首的是……是北镇抚司的千户,严嵩,他们……他们要求即刻面见府中主事人,说是奉旨……护卫王府周全!”
“奉旨?!”楚言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他终于动了,缓缓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那名护卫。
他那紧绷的身躯如同即将离弦的箭矢,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碾压着冰冷的殿砖。
赤红的双眼中,所有的焦虑、痛苦瞬间被一种冰封般的凛冽杀机取代。
封锁?护卫?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囚禁。是在王爷刚刚“消失”、王妃生死未卜之际,迫不及待亮出的獠牙!皇帝……终于要彻底对镇北王府下手了吗?
“告诉他们,”楚言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殿外的风雨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金铁交鸣,“王妃凤体违和,不便见客。府中戒严,擅闯者——死!”
最后那个“死”字,如同惊雷炸裂,带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血腥气,让殿内殿外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那护卫被楚言的气势所慑,连雨水都忘了擦拭,猛地一抱拳:“是!”转身快速消失在雨幕中。
殿门重新关上,隔绝了风雨,却隔绝不了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澄心堂内,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空气中弥漫着药味、血腥味和一种大厦将倾的绝望。
锦书和浮春的脸色更加苍白,喂药的动作都僵住了,眼中充满了恐惧。
孙医正的心猛地一沉。外面的局势竟已恶化至此?
王爷生死不明,王妃危在旦夕,王府被围如铁桶……他行医一生,见惯生死,却从未觉得手中的金针如此沉重。
他强迫自己稳定心神,再次凝神于拓跋玉的脉象,方才的一线生机似乎又被巨大的惊惧压了下去。脉象再次变得滑涩微弱,胎息不稳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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