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宫宴办得颇为体面。惠妃心思灵巧,未在奢华上做文章,反而主打一个“巧”字。御花园中牵牛织女星灯闪烁,水榭回廊处处陈列着宫女妃嫔们制作的精巧女红、巧果点心,既应景,又显出一派祥和气氛。
萧珩那夜虽只露面片刻,对惠妃的操持也表示了赞许,赏下了一对玉如意。
这份恩赏,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在六宫漾开层层涟漪。
协理宫务已是一重权柄,如今又得了陛下公开赞许,惠妃在宫中的风头一时无两。连带着她所出的二皇子萧铭,往坤宁宫请安时,腰杆似乎都挺直了些。
这日清晨,众妃嫔依例来坤宁宫请安。沈清漪因身子愈发沉重,早已免了众人的跪拜大礼,只让她们在殿中行礼问安便可。她坐在特制的宽大座椅上,身后垫着软枕,面容因孕期滋养更显丰腴白晳,眉宇间却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
丽修容依旧是那副娇艳模样,只是眼神在掠过惠妃时,难免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敬昭容则低眉顺眼,安静得仿佛一抹影子。惠妃坐在下首第一位,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宫装,发髻上簪着萧珩新赏的玉如意簪子,仪态端庄,言笑晏晏。
“皇后娘娘气色愈发好了,可见皇嗣乖巧,知道体贴母亲。”惠妃笑着开口,声音温婉,“昨日二皇子还念叨,说盼着弟弟妹妹快些出世,他好带着一同玩耍呢。”
沈清漪微微一笑,手轻轻搭在腹上:“铭儿有心了。孩子们天真烂漫,本宫也盼着他们兄友弟恭,是皇家福气。”
丽修容在一旁用团扇掩着唇,轻笑一声:“惠妃姐姐如今协理六宫,事事妥帖,连陛下都夸赞不已。二皇子又这般懂事,姐姐真是好福气,叫人羡慕得紧。”这话听着是奉承,细品却带着刺,暗指惠妃借协理之权揽功,儿子亦有争宠之嫌。
惠妃面色不变,依旧温和:“妹妹说笑了,不过是尽本分,为皇后娘娘分忧罢了。一切还需娘娘掌总,我等依令行事而已。”她巧妙地将话引回沈清漪身上,姿态放得极低。
沈清漪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只淡淡道:“六宫和睦,陛下方能安心前朝。诸位妹妹都是知礼的,本宫自然放心。”她语气平和,却带着定调子的意味,众人皆敛声应是。
又说了几句闲话,沈清漪面露倦色,众妃便识趣地告退。惠妃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又转身关切道:“娘娘身子重,千万保重。若有什么琐事,尽管吩咐臣妾便是。”
云袖扶着沈清漪起身往内殿走,低声道:“惠妃娘娘近来,似乎格外殷勤。”
沈清漪由她扶着慢慢踱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她如今协理宫务,得了脸面,自然要做足姿态。且看着吧,这‘殷勤’底下,藏着什么心思。”
果然,没过两日,惠妃便以“精简用度、体恤民力”为由,向沈清漪呈上了一份调整各宫份例的章程。其中一条,便是建议缩减坤宁宫夏日用冰的份例,理由是“皇后娘娘有孕在身,不宜过多接触寒凉之物,且当为六宫表率”。
章程写得冠冕堂皇,处处打着为沈清漪和皇嗣着想的旗号,甚至引经据典,言及前朝贤后节俭之美德。若沈清漪驳回,倒显得她贪图享受,不顾念民间疾苦。
云袖拿到章程时,气得脸色发白:“娘娘,这分明是故意刁难!如今正是三伏天,娘娘怀着龙嗣,本就畏热难耐,太医也说过殿内需保持凉爽透气。若削减用冰,娘娘如何能安眠?惠妃这哪里是为娘娘着想,简直是……”
沈清漪靠在引枕上,缓缓摇着团扇,面色沉静。她仔细看了那章程,惠妃此举,一为试探她孕中是否对宫务掌控力下降,二为博取“公正贤德”的名声,三则是想让她这个皇后在酷暑中吃点苦头,若因此动了胎气,更是求之不得。
“慌什么。”沈清漪放下章程,语气平淡,“惠妃依章办事,提议合情合理,本宫若直接驳斥,反倒落人口实。”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去请太医正过来一趟,就说本宫近日暑热难消,心绪不宁,请他来看看如何调理。”
太医正匆匆赶来,仔细请脉后,道:“娘娘脉象尚稳,只是孕期体热,加之天气炎热,确需安心静养,切忌心浮气躁。殿内通风凉爽最为要紧,若过热导致心烦气短,于皇嗣恐有不利。”
沈清漪颔首,温言道:“有劳太医正。本宫也知此理,只是近日闻得宫中有提议节俭用度,连坤宁宫用冰亦要削减。本宫身为皇后,自当以身作则,只是担忧若殿内过于闷热,影响了皇嗣……故而心中不安,请太医正来拿个主意。”
太医正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他捋了捋胡须,正色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节俭美德臣等敬佩。然皇嗣关乎国本,龙体安康乃头等大事。依臣之见,坤宁宫用冰关系娘娘凤体与皇嗣安稳,绝非寻常用度可比,当以太医署调理方案为准,不宜轻易削减。若为节俭计,可在其他不甚要紧之处着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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