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头的中年男人,在反复仔细确认两人身份之后,才缓缓起身过来开门。
刘子烨在门外静静等候,不多时,只听见从屋内传来不紧不慢的“咚咚咚”声,那声音一听便知不是正常的脚步声。
刘子烨下意识地与殷老师对视一眼,二人从彼此眼眸中,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抹浓浓的疑惑。
伴随着“咚咚咚”的声音愈发靠近,大门的破洞处,缓缓出现出一张满是憔悴的面庞。
他细细打量了刘子烨和殷老师一番,随后,从里面递出一把钥匙。
中年人语气和缓,带着几分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呀!大门给锁上了,麻烦你们开一下门!”
刘子烨赶忙接过钥匙打开门,与殷老师怀揣着满心的疑惑,迈步走了进去。
看到刘子烨他们进来,中年人拄着他的拐杖,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墙边的凳子上面缓缓坐下。
他微微抬起右手,指了指剩下的两个凳子,一脸惭愧地说道:“我腿脚不太方便,麻烦两位自己拿凳子坐吧。家里实在太穷,连口茶水都没法招待你们,实在是对不住啊!”
刘子烨这才得以看清中年人的模样。他五官倒还算端正,只是头发凌乱得如同杂草,长短参差不齐,一看便是自己用剪刀随意修剪的。
两鬓已然斑白,脸颊枯瘦得向内深深凹陷进去,嘴唇紧紧抿着,眼神中透着无尽的黯淡。
而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右腿小腿处空空荡荡,唯有一节裤管无力地垂在那里。
刘子烨心中猛地一震,原来郭劲的爸爸竟是一位失去右腿的残疾人!
刘子烨急忙看向殷老师,与此同时,他发现殷老师也正看向自己,两人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深深的震惊之色。
殷老师赶忙接过话茬:“您别这么客气,今天我们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郭劲的情况,想问问他为啥没去上学呢?”
听到殷老师这话,郭源的眼神明显波动了几分,刘子烨敏锐地察觉到他明显对于郭劲的表现有些生气,可最终却强压了下去,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郭源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这事都怪我!我残疾好些年了,他妈妈也早早地就去世了!
家里压根就没有能挣钱的劳动力。今年暑假那会儿,家里已经没钱供郭劲上学了。
后来他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有地方收小龙虾,就起早贪黑地干了二十来天,好不容易挣到了自己的学费,还存下了五百块钱。
谁知道,郭劲挣钱的事被隔壁那流氓邻居知道了,隔三岔五就跑到我们家来串门,以各种借口找我们借钱。我严词拒绝后,还被他狠狠扇了两巴掌。我一个残疾人,根本无力反抗啊!”
说到这里郭源已经明显的有些愤怒,他攥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手指节已经发白。
刘子烨也听得义愤填膺,急切地问道:“那您被打了,报警了吗?”
郭源苦笑着回应:“怎么没报呢?当天就报了警。警察来了后,当场进行了调解,还让那流氓赔了我们家五十块钱。
可警察前脚刚走,那流氓下午就又找上门来,不仅把我和儿子都打了一顿,还把那五十块钱抢走了!
这时候再报警,警察也只能过来警告一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的几个堂兄弟听说我的遭遇后,过来和他们家打了一架。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堂兄弟不可能一直守在我家。两方打完架,都受了伤,但最终挨打的还是我和儿子!
最后实在没办法,我把最后存的五百块钱给了那流氓,这事才算是暂时平息了。”
郭源说到这儿,眼眶中已隐隐泛起泪光。他一个残疾的中年人,所承受的压力与苦楚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满心无奈,有时候甚至想追随妻子而去,可又实在放心不下年幼的儿子。
他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沉默了几秒钟,才将心中的苦涩强行压下,缓缓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啊,两位。跟你们说这么多,主要是想解释郭劲辍学的原因。家里唯一的五百块钱没了,我们父子俩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堂兄弟也不可能一直借钱给我们。
所以我儿子郭劲决定不去上学了,白天出去钓小龙虾、捉鳝鱼换钱,维持我们父子俩的生活。这几天我也劝过他,可我一个残疾人,根本没法阻止啊!”
刘子烨听到这儿,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原以为自己家已经够穷了,却没想到这个同学家里竟窘迫到这般田地,而且还受尽了苦痛!
刘子烨心中的疑惑已然解开了大半,此刻,他的脸色显得格外沉重,目光呆呆地落在门锁的位置,思绪似乎还沉浸在刚刚听闻的悲惨遭遇之中。
郭源留意到了刘子烨视线的落点,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们来的时候,屋里明明还有人,大门却上了锁?”
刘子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只见郭源将一直握在手中的拐杖轻轻放在一旁,右手缓缓揉着自己那残缺的断腿,语气中透着无奈与感慨,缓缓说道:
“这锁是我儿子出门的时候锁上的。最近,他利用放学后到天黑的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又攒下了50块钱。
结果呢,被那个流氓的弟弟盯上了,想勒索他这笔钱,我儿子没给。所以他就担心出门的时候,小流氓会闯进家里来。
他倒不是怕家里那点破东西被抢走,主要是放心不下我这个废人,怕我再被欺负挨打!”
听闻此言,刘子烨的脸庞瞬间阴沉下来,神色凝重。他语气坚定且低沉地对郭源说道:
“郭叔,我和殷老师,作为郭劲的班长和老师,无论如何都有必要帮你们解决这些问题。麻烦您告诉我,这个流氓叫什么名字?!”
郭源满脸尽是苦涩,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唉,家里没有壮劳力,就注定要被人欺负!就算没有这个大流氓,他们家还有小流氓呢!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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