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棉布展开于掌心,灯火映照之下,一点极细微的淡黄残渣,赫然浮现——
那是……谷粒的碎屑。
油灯的火苗在沈知微指尖轻颤,映得她瞳底一片冷光。
她盯着掌心棉布上那点微黄的谷粒残渣,仿佛握住了命运齿轮中一根断裂的轴心——这具蜷缩青紫的胎儿,曾呼吸过,啼哭过,甚至被喂食过乳糜。
“他活过。”她的声音不高,却如惊雷炸裂在死寂的停尸房,“不是死胎,是被人从母体剖出、弃置而亡的活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连王通判都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似要将这句话咽下去再反刍一遍才能理解。
小满瞪大双眼,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尚平坦的小腹,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天灵盖。
沈知微却已转身,动作利落如刀锋划帛。
她取出银针轻轻探入胎儿胃部,再以细棉布层层过滤内容物,反复三次,直至确认无误。
每一粒残渣都在诉说一个被掩埋的真相:这孩子出生后至少存活了半日以上,有人喂他喝下温热的米汤,又亲手将他抛入阴沟般的命运。
“陈氏根本未临盆。”她一字一顿,将证据逐一陈列于案,“伤口是死后伪造,胎儿是外来源婴,调包塞入子宫。真正的死因,是被人提前剖腹取子,再以血崩假象掩盖一切!”
她猛然抬眼,目光直刺赵老三:“你验尸时没剖宫腔,对不对?只看表面便报‘已产’,因为你知道里面会有‘胎’——可那根本不是她怀的孩子!”
老仵作浑身筛糠般抖动,终于崩溃跪地,额头磕在冰冷石砖上,发出闷响:“我……我只道是替人遮丑……谁想竟牵出命案来……”
王通判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案:“封锁全城九门!查清所有进出医馆、药铺、义庄的可疑之人!尤其是那‘外来源婴’,务必追根溯源!若有隐瞒不报者,一律按同谋论处!”
命令传下,衙役奔走如风。可沈知微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
夜深人静,烛火将熄,小满悄悄推门进来,手中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到她面前:“师父……这是我白天照您教的,整理的陈氏日常行踪表。”
沈知微接过,目光扫过一行行细密字迹,忽然凝住。
每月初七、十七、二十七,必往西市药铺取“安胎饮”。
她盯着那几个字,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冷笑,冰冷而锐利,像手术刀划开脓疮前的最后一顿。
“安胎饮?”她低语,“一个骨盆严重畸形、耻骨联合宽不过寸、髂棘间距不足三指的女人,医学上根本不可能顺产,甚至极难受孕——她却月月按时喝‘安胎药’?”
荒谬得令人发笑。
除非……从一开始,这场“怀孕”就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
有人需要她看起来像个即将临盆的孕妇,需要她定期出现在特定地点,需要她维持“有胎可堕、有产可难”的假象,只为日后一场轰动京师的“稳婆致死案”,好让真正的罪恶悄然脱身。
“他们不仅要杀她,还要用她的尸体演一出忠烈殉职的大戏。”沈知微指尖轻叩桌面,眼神幽深,“可惜……忘了查新生儿会不会吃饭。”
她提笔蘸墨,迅速写下两条指令:
其一,封缄加印,交东厂暗线——请谢提督彻查西市仁和堂药铺背后东家,查近三个月所有“安胎饮”订单来源,尤其关注是否有贵胄府邸长期定制。
其二,呈送王通判——即刻传唤当日煎药伙计,问明每剂药材配比、交付时间、签收凭证,不得延误。
写罢,她吹干墨迹,将信纸折成方形,放入漆盒之中。
窗外,夜色浓稠如血,檐角铜铃轻响,似有风起于无形。
她立于窗前,望着那轮藏于云后的残月,低声呢喃,宛如宣判:
“你们要我背锅,我就把整口锅砸到你们脸上——连锅带灶,烧个干净。”
烛火忽地一跳,熄灭前最后的光影里,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高大如执刀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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