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的喧嚣还未散尽,那一声凄厉的尖叫便如同一支携着寒霜的利箭,精准地射向刚刚立于风暴中心的沈知微。
东宫的内侍连滚带爬,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
沈知微甚至来不及与谢玄交换一个眼神,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巨浪卷挟着,朝另一个更凶险的漩涡冲去。
“带路!”她没有丝毫废话,一把扯下肩上厚重的医官外袍,只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利落短衫,步履如飞。
东宫寝殿,早已乱成一锅滚粥。
皇后与几位高位嫔妃围在床边,人人面色煞白,太医院的几位太医更是急得满头大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慌。
太子萧景珩躺在明黄色的锦被之中,年仅十二岁的少年,此刻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小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急促而艰难,仿佛下一刻就要喘不上气来。
“回禀娘娘,太子殿下这是邪祟侵体,心神大乱!”一名年长的太医颤巍巍地跪地回话,手中捧着一方小小的玉盒,“臣等商议,当务之急,需用朱砂辅以金箔,为殿下镇心安神!”
朱砂镇心?
沈知微的脚步猛地一顿,眼中寒光一闪。
朱砂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在古代被当做安神重药,但现代医学早已证实其含有剧毒,长期或过量服用会导致慢性汞中毒,损伤肝肾和神经系统。
对一个心脏功能本就不全的孩子来说,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住手!”她一声清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瞬间让殿内的嘈杂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沈医官!”皇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道,“你快来看看,景珩他到底怎么了?”
沈知微拨开众人,快步走到床前。
她没有去碰那些繁复的诊脉器具,而是直接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了萧景珩单薄的胸口。
“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如战鼓擂动的声音,清晰地撞入她的耳膜。
太快了,心率至少超过了一百六!
她的手指迅速探上他颈侧的动脉,触感急而乱,再看他并无高热、咳喘等其他症状,结合方才金銮殿风波的时机,一个诊断瞬间在脑中成型。
“这不是邪祟作祟。”沈知微直起身,冷静地看向面带疑虑的众人,“这是情绪剧烈波动诱发的心动过速。太子的心脏,正在承受巨大的负荷。”
她从随身的皮质药囊中取出一个奇特的物件——那是一个由黄铜管和两个耳塞组成的,形似丫杈的东西,正是她根据记忆,让宫中巧匠打造的简易听诊器。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她将冰凉的铜质听头轻轻放在萧景...珩的胸口,然后将两个耳塞递给了那个因恐惧而浑身发抖的少年。
“殿下,别怕。”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现在,你来听一听。听听你自己的心跳声。”
萧景珩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冷汗,他迟疑地接过耳塞,依言戴上。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那震耳欲聋的、仿佛要冲破胸膛的“咚咚”声。
他小脸一白,眼中满是惊恐。
“别怕,跟着我做。”沈知微握住他冰凉的小手,引导他进行深长的腹式呼吸,“吸气……再慢慢地……吐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沈知微沉稳的引导下,那狂乱的鼓点,竟真的开始一点点放缓。
萧景珩的呼吸渐渐平稳,紫绀的嘴唇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屏息聆听着,紧绷的小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惊喜而新奇的神色:“它……它刚才跳得好快,像千军万马在奔腾;现在……现在慢下来了,像……像雨滴落在青瓦上……”
殿内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闻所未闻的法子,竟比什么神丹妙药都管用!
沈知微见他情绪稳定,这才顺势引导:“那你告诉姑姑,什么时候,你的心会变成奔腾的野马?”
萧景珩沉默了。
他看了一眼床边满脸关切的皇后,又似乎穿过人群,看到了某个更遥远、更威严的身影。
他咬了咬下唇,许久,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每次父皇看我的时候……他不是在看我,像是在看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一件必须完美无瑕的东西……姑姑,我不想当太子,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稚嫩的话语,却像一根针,轻轻扎在沈知微心头。
她明白了,这孩子的心病,源于那至高无上的皇权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她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从药囊里取出了纸笔,画了一个简单的心形图。
“殿下,从今天起,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叫‘心跳日记’。”她教他如何触摸脉搏,计算一分钟的心跳次数,“每日早、中、晚各记一次。心跳快的时候,旁边画一匹马;心跳平稳时,就画一滴雨。再把你当时在做什么,吃了什么,心里在想什么,都简单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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