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冰冷,骨节因极度的压制而泛起青白,指甲深深嵌入太阳穴的皮肉,仿佛要用这种极致的疼痛,对抗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
那声音,像无数冤魂在他颅腔内尖啸,又像母亲临终前最温柔的呼唤,拉扯着他的神智,要将他拖入一个名为“回归”的深渊。
几乎在同一瞬间,千里之外,赤岭之巅。
风雪如刀,割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沈知微一行七人,如雪地里的孤狼,匍匐在距离祭台不足百丈的断崖之下。
风中裹挟着那道低沉到几乎听不见,却能直击心脏的“咚…咚…”声,像一柄无形的巨锤,每一次敲击都与他们的心跳重合,搅得人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主官,声音太诡异,兄弟们有些顶不住。”鹰奴独眼中布满血丝,他身侧一名最年轻的黑翎卫脸色惨白,呼吸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擂鼓!”沈知微没有丝毫犹豫,断然下令。
乌勒眼中杀意一闪,猛地一挥手。
两名早已准备就绪的卫士,将藏在雪坡后的两面巨鼓奋力擂响!
“咚!咚!咚!咚!”
狂暴、杂乱、毫无章法的鼓声冲天而起,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那诡异的静谧与低鸣。
狂躁的声浪如同一道屏障,粗暴地隔断了那穿魂蚀骨的次声波。
几名黑翎卫只觉得耳膜剧痛,但那股令人心悸神摇的感觉却骤然减轻。
就在祭司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鼓声惊扰,纷纷望向鼓声来源方向的刹那,沈知微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祭台正下方一处不起眼的岩壁凹陷处。
阿兰朵的地图上,那里用血红的颜料标注着一个词——静音窟。
传说中,只有被萨满选中的“通神者”,才有资格进入的地方。
“就是那里!”沈知微压低声音,手指如铁钳般指向那处凹陷,“祭坛是幌子,真正的核心在下面!”
她身形一动,如猎豹般贴着岩壁滑了过去,乌勒和鹰奴等人紧随其后。
凹陷处被一块巨石伪装,两侧站着两名身着黑袍、脸上涂着白色油彩的蒙面祭司,神情警惕。
沈知微没有贸然行动,她摘下听诊器,将冰冷的金属头紧紧贴在粗糙的岩壁上。
霎时间,一股比外界更清晰、更纯粹的低频震动,通过听诊器直冲她的耳膜。
那频率,那节律,与她在雁门村那些被折磨至疯癫的村民颅骨上测得的异常共振,分毫不差!
她的心猛地一沉。
“这不是仪式,是激活程序。”她的话语在风雪中冷得像冰,“谢玄那边,已经开始了!我们必须在子时前,毁掉里面的‘鸣颅仪’!”
话音未落,乌勒已如鬼魅般行动。
他从腰间抽出一根漆黑的钩索,手腕一抖,钩索无声无息地飞出,死死咬住上方二十丈处一块悬突的岩石。
他双臂肌肉贲张,整个人如壁虎般悄然攀上峭壁,潜行至祭坛侧后方一处通风口的上方。
那里,正用粗大的绳索吊着一块巨大的平衡石。
他抽出匕首,对着绷紧的绳索狠狠一割!
“轰隆!”
一声巨响,平衡石轰然坠落,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塌方,碎石瞬间封住了祭坛一侧的通道。
祭台上的大祭司脸色剧变,立刻厉声呼喝,几名守卫连同暗道口的两名祭司,立刻被吸引,疯了一般冲向塌方处。
“走!”
就是现在!
沈知脱微当先,带领众人滑入那被挪开的巨石后显露出的漆黑洞口。
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与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通道内没有火把,只有两侧石龛中,每隔三步便摆放着一颗人类的头骨。
这些头骨的额心处,无一例外,都被钻开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孔,惨白的骨腔里,塞满了被暗红色药液浸透的棉絮。
“三十七具,”鹰奴沙哑地报出数字,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阿兰朵那份用鲜血换来的名录,完全吻合。”
这些,全都是当年被北狄掳走的、大雍边境的无辜者!
他们被当做实验品,用来调试这杀人的频率!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一座完全由青铜铸造的“鸣颅仪”正矗立在中央水潭之上。
水流通过精巧的沟渠,驱动着底部的铜臼缓缓旋转,发出那低沉的嗡鸣。
沈知微一眼就看到了铜臼底座上,用汉字篆刻的一行铭文。
“癸未·容器备,待令而鸣。”
癸未年,谢玄入宫之年。
容器,是他。
这根本不是一件单纯的控制工具,这是一场为他量身定做,持续了整整十一年的心理囚禁!
“鹰奴,布线!”沈知微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鹰奴立刻取出身上的火油,开始沿着仪器底座和四周的木质结构,飞快地布置引火线。
就在他们即将点火的瞬间,头顶传来“咔啦啦”的石块滚动声,紧接着是巨大的机括咬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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