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辙碾过薄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京城巍峨的西城门近在眼前,城墙上巡弋的兵士盔甲森然,投下的阴影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每一个进城的人。
沈知微压了压头上的兜帽,将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
她身旁的乌勒,一身粗布短打,皮肤黝黑,颧骨高耸,扮作一个常年奔波的边关挑夫,简直天衣无缝。
他沉默地赶着那辆吱呀作响的药车,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站住!哪儿来的?”
城门守卫拦住了去路,例行盘查。
然而,不等乌勒递上通关文牒,一队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番子便如狼群般围了上来,为首的校尉眼神阴鸷,一眼就盯住了车上码放整齐的药材。
“东厂办事!车上所有货物,落地开验!”
乌勒的肌肉瞬间绷紧,握着鞭子的手背青筋暴起。
沈知微心中一沉,东厂的人竟然亲自守在城门口,这是算准了她会从西线入京。
就在那校尉伸手要去掀车上的油布时,一道清冷华丽的嗓音自不远处传来,仿佛珠玉落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急什么。”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只见一名身着绯色云雁纹常服的青年,在一众缇骑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他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尾缀着一颗小小的泪痣,偏偏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片沉寂的、深不见底的黑。
正是东厂提督,谢玄。
他所到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校尉立刻躬身行礼,大气也不敢出。
谢玄的目光懒懒地扫过药车,最终落在了沈知微身上,仿佛能穿透那层兜帽,直视她的眼睛。
他踱步上前,指尖轻轻敲了敲车辕。
“听闻北境有一种新制的‘安神膏’,专治耳鸣头风之症,奇效无比。”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既然是献给宫里的好东西,何不打开来,让本督亲自验看?”
“安神膏”三个字一出,沈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她传给小德子的暗号之一,指代她制作的、用以对抗“鸣颅仪”的特制耳药。
谢玄在此刻点明,既是在试探,也是在告诉她——他收到消息了。
沈知微缓缓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掀开了车上的油布,露出一排排封装好的白瓷瓶。
“督主明鉴。此物药性猛烈,需在医师指导下使用,不敢随意开封。”
谢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忽然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形将沈知微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你带来的东西,我很想……亲手拆开看看。”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病态的迷恋,仿佛在谈论一件稀世珍宝,而非关乎生死的阴谋。
沈知微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却并未退缩。
她从那双漆黑的眼眸里,读懂了更深层的含义——他已经洞悉全局,并做好了接应的准备。
“悉听尊便。”她同样低声回应。
谢玄直起身,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消散。
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一挥,声线冷得像淬了冰:“放行。”
番子们如蒙大赦,立刻让开道路。
乌勒一言不发地扬起鞭子,药车重新吱呀作响,缓缓驶入京城繁华的街道。
与谢玄擦身而过的一刹那,两人再无任何眼神交汇,却都明白,这场发生在权力中枢的无声之战,已经正式拉开序幕。
药车最终停在了东厂外围一处毫不起眼的废弃医馆。
这里早已被清理干净,赵大锤领着几个精壮的铁匠,已经在后院的熔炉旁等候多时。
“主官,您要的东西,按图纸分毫不差!”赵大锤献宝似的捧出一个木盒。
盒内,剩余的乌银已被熔铸成十二枚薄如蝉翼的微型金属片,每一片上都刻着肉眼难辨的复杂纹路。
沈知微取出一枚,嵌入早已备好的特制耳塞内侧。
这耳塞由软木和蜂蜡制成,能完美贴合耳道。
她戴上其中一只,闭上眼睛。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但又不是纯粹的死寂。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院外炉火的噼啪声、风吹过屋檐的呜咽声,那些声音仿佛不是通过鼓膜传入,而是直接在脑海中形成了某种频率的共振。
她心中一动,低声对乌勒道:“去,在五十步外,用指甲轻弹那口仿制编钟。”
乌勒领命而去。
片刻后,一阵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被正常听力捕捉的金属颤音传来。
而在沈知微的“听觉”里,那声音却被放大了数倍,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成功了!
这些共鸣片,不仅能通过特定频率的震动,抵消“鸣颅仪”的有害声波,还能反向运作,成为一个被动的、高灵敏度的监听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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