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见老佛爷?”绘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忧虑,“格格,您如今身子还未大好,方才皇上那边又……此时求见,恐怕……”
她的话未说尽,但意思很明显。在刚刚经历了新帝施压、太后强势驳回的微妙时刻,一个“抱病静养”的格格突然主动求见,难免会引人猜疑,甚至可能触怒正处于权力敏感期的太后。
唐薇却紧紧抓住绘春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透出一股与苍白病容不符的执拗与……哀恸?
“绘春姐姐,我知道此时不该打扰老佛爷……可是……可是我……”她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我方才听闻皇上欲让我移宫……心中实在害怕……并非不信老佛爷庇护,只是……只是忽然想起父亲……想起他生前一些模糊的话语……”
她适时地抛出了“父亲”和“模糊话语”这两个关键词。
绘春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陈阁老!那位曾经权倾朝野、又死得不明不白的前朝重臣!他的“话语”,在此时此刻,由他“受惊过度”的女儿提起,其分量可想而知!
“格格想起了什么?”绘春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带着一丝紧张。
唐薇却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摇了摇头,泪水终于滑落:“我……我也记不真切了……只觉得心里慌得很……好像……好像父亲早就预料到我会遭遇不测……他曾留下只言片语,说若遇生死关头,或可……可凭借某物,向老佛爷求一条生路……”
她的话语依旧模糊,却精准地指向了“父亲遗言”和“求生之路”这两个核心信息。她没有具体说明“某物”是什么,留下了足够的悬念和想象空间。
绘春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她看着眼前泪眼婆娑、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少女,再联想到那张莫名出现的、指向鄂亲王的证物,以及皇上突如其来的移宫之意……种种线索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难道……陈阁老真的留下了什么后手?而格格,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无知?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秘密载体?
这个念头让绘春心惊肉跳。她深知此事已远超她一个奴婢能处置的范畴。
“格格稍安勿躁,”绘春稳了稳心神,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您的话,奴婢记下了。奴婢……这就再去禀报老佛爷。只是,老佛爷是否愿见,奴婢不敢保证。”
“谢……谢谢绘春姐姐。”唐薇哽咽着道谢,仿佛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绘春身上。
绘春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离去。这一次,她的脚步比之前更加匆忙,背影甚至带着一丝决绝。
唐薇看着她离去,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靠在引枕上,闭上了眼睛。她在赌,赌太后对父亲陈邦直遗留秘密的好奇与忌惮,赌太后在面临新帝隐隐挑战时,对任何可能增强自身筹码的事物的重视。
这一次,她没有等太久。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绘春便回来了,身后跟着的,依旧是上次那两位沉默精干的嬷嬷。
“格格,”绘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老佛爷宣您即刻前往佛堂相见。”
佛堂?不是正殿?
唐薇心中微动。佛堂是太后日常礼佛静修之所,比正殿更为私密,也更能彰显此次会面的非同寻常。太后选择在那里见她,既显示了对“父亲遗言”的重视,也维持了表面的低调,不愿在慈宁宫正殿引起过多关注。
“是。”唐薇低眉顺目地应下,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她刻意让自己显得更加虚弱,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倚在宫女身上,步伐踉跄。
一路无言。穿过熟悉的宫苑,来到慈宁宫后殿僻静的佛堂。檀香的气息愈发浓郁,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却也掩盖不住其下的暗流汹涌。
佛堂内,太后并未如往常般跪坐在蒲团上诵经,而是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她挺直却略显孤寂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晕。
绘春示意嬷嬷和宫女留在门外,自己扶着唐薇进去后,也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外间,轻轻带上了门。
佛堂内,只剩下太后和唐薇两人。
寂静中,只有长明灯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唐薇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垂着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良久,太后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审视着她。那目光比在正殿时更加深沉,少了几分帝王的威压,却多了几分洞察世事的锐利。
“你说,你父亲留下了话?”太后的声音在空旷的佛堂里响起,带着一丝回音,更显威严。
唐薇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泪水尚未干涸,眼神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回老佛爷……奴才……奴才并非确切的记得父亲原话……只是近日接连受难,心中惊惧交加,一些早已模糊的记忆碎片……仿佛被触动了一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