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飘着细雨，张颠撑着一把深蓝色的伞，与阿芳并肩走在回家的巷子里。
若是让石头他们看见此刻的张颠，定会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行事跳脱的颠颠，此刻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细腻。
他右手稳稳举着伞，伞面明显向阿芳倾斜，自己的左肩早已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这雨怕是要下一阵了。张颠轻声说着，目光始终关切地落在阿芳身上。
阿芳低着头慢慢走着，望着积水倒映的灰蒙蒙天空。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嘴唇微微抿起，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迟迟开不了口。
雨滴敲击伞面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回荡，衬得这份沉默格外安静。
走到巷口转弯处，一阵凉风挟着雨丝扑面而来。阿芳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张颠立即停下脚步，下意识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阿芳，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看你从刚才就一直不太开心。
阿芳抬起头，努力想露出让他安心的笑容，却终究没能成功。
她微微摇头，视线落回潮湿的地面，低声道：
没什么大事，张哥。就是......我今天跟店里请好假了，明天得回老家一趟。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被雨声淹没。张颠耐心等待着，没有催促。
下午接到老家邻居打来的电话，阿芳深吸一口气，说我妈的老毛病又加重了，让我回去看看。
张颠一听，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送你回去！
不用的，张哥！阿芳连忙摆手，你公司那么忙，怎么能为了我的事耽误工作？我自己坐长途车回去就好。
公司最近没什么要紧事！张颠急忙打断她，真的！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你一个人带着行李赶长途车太辛苦，而且伯母病了，你心里着急，路上有个人照应总是好的。
阿芳抬头，对上他写满关心的眼睛，看着他湿透的半边肩膀，心头一软。她知道拗不过这个固执的人，也明白他是真心想帮忙。
最终，她轻轻点头：那......好吧。
见她答应，张颠脸上顿时绽开笑容。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张颠哈哈笑着，伞又不自觉地往阿芳那边倾斜了几分，我们这就回去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张颠那辆天御征服者就已驶出城区，载着满后备箱的礼物和阿芳，踏上了返乡之路。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车子终于驶入一个宁静的小村庄。阿芳的家就在村尾——一座略显破旧的小平房，墙皮有些剥落，但门前扫得干干净净。
听到车声，一位瘦削的妇人扶着门框迎了出来。她看上去五十多岁，面容憔悴，不时掩口轻咳，但望向阿芳的眼神却满是慈爱。
阿妈！阿芳快步上前扶住母亲。
妇人轻轻拍着女儿的手，目光落在正从车上搬礼物的张颠身上。张颠连忙上前，有些拘谨地喊了声：伯母好。
屋内陈设简陋却整洁。张颠帮忙把礼物搬进屋后，阿芳便去厨房烧水。这时，阿芳母亲温和地招呼张颠坐下，细细端详着他：这一路上辛苦你了。听阿芳说，你在科技公司工作？
是的伯母。张颠端正坐姿，做些技术方面的工作。
妇人点点头，目光慈祥：阿芳这孩子，从小就要强。她爹走得早，我这身子又不争气，肺病拖了十几年......她望向窗外，声音轻柔，十三岁就开始撑起这个家，在镇上打工，每个月都省下钱给我买药。
她颤抖的手指向窗台上几盆长势喜人的绿植：村里人都说，我们家阿芳是菩萨心肠，谁家有困难她都乐意帮忙......
张颠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墙角那些阿芳学生时代的奖状，虽然边角已经泛黄，却依然被仔细地贴在墙上。沉默片刻，他轻声说：伯母，其实......我也是个孤儿，在悯童院长大的。从小到大，就和几个兄弟相依为命。
妇人闻言，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神里满是怜惜：都是苦命的孩子啊......
这时阿芳端着茶水进来，恰听见这番话。四目相对时，她眼中闪着水光，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夕阳西下，将小院的影子拉得很长。张颠站在院子里，看着阿芳细心地为母亲捶背。这一刻，两颗同样经历过苦难的心，在这个简朴的小院里，不知不觉靠得更近了。
深夜的山村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借着从木窗格透进的月光，阿芳轻声问：阿妈，今天我去问了陈医生，他说你的咳嗽又重了。
母亲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老毛病了，吃几服药就好。
陈医生说......阿芳的声音有些发颤，要送你去丰城的大医院，好好检查治疗。
不去不去。母亲立即摇头，压抑着咳嗽，城里医院多贵啊。这些钱要留着给你置办嫁妆。她侧过身，在夜色中端详女儿的脸，倒是那个张勇......人很实在。
阿芳脸上发烫，小声嗔道：阿妈！
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好孩子。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你吃了太多苦，该有个依靠了。
阿芳握住母亲枯瘦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她想起白天在赤脚医生那里看到的X光片，那些模糊的阴影像巨石压在她心上。
阿妈，她把脸贴在母亲手背上，声音哽咽却坚定，我一定要多挣钱，接你去丰城治病。嫁妆什么的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健健康康的。
母亲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阿芳连忙起身为她拍背，感受着掌心下嶙峋的背骨在剧烈颤抖。
待母亲终于平复下来，阿芳望着窗外那轮明月，在心里暗暗发誓：再苦再累，也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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