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胡同里，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酸臭气。明薇背靠着湿滑的墙壁，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刚才那一瞬间的冒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她成功了！不仅混入了阉党的秘密据点，还将一枚希望的种子，埋入了那个叫柳絮的少女心中。
她不敢在此久留。迅速脱下轿夫的灰布褂子，用污水抹去脸上粗糙的易容膏，重新变回那个肤色微深、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模样。她将换下的衣物塞进角落的垃圾堆深处，仔细检查了周身，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如同鬼魅般溜出胡同，汇入京城傍晚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京城，这座她只在噩梦中见过的巨兽，此刻真真切切地匍匐在她脚下。高耸的城墙，巍峨的宫殿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人声鼎沸，一派繁华盛景。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明薇敏锐地“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暗流涌动的危机。
巡逻的兵丁眼神警惕，盘查着可疑之人。衣着华丽的权贵车驾呼啸而过，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角落里，衣衫褴褛的乞丐和流民眼神麻木。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贪婪、焦虑、恐惧、算计的“心声”碎片，如同无数只无形的触手，搅动着这座城市的神经。
怀中的“寻踪”罗盘，指针死死指向城北皇城的方向，血光浓郁得几乎要滴出血来！那个充满恶意的“心声”也越发清晰，带着一种即将登顶的、近乎癫狂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
“快了……就快了……龙椅……唾手可得……”
明薇的心沉了下去。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点，并设法打探更确切的消息。
她不敢去客栈，那里盘查最严。她需要找一个鱼龙混杂、容易隐藏身份的地方。凭着直觉和对“心声”的筛选，她朝着城西南方向走去。那里是贫民区与市井混杂之地，三教九流汇聚，消息灵通，也最适合她这样的“小乞丐”藏身。
穿过几条繁华的街道，越往南走，景象越发破败。低矮的房屋挤在一起，街道狭窄肮脏，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和食物腐败的气味。地痞流氓在街角晃荡，暗娼在门后招揽生意，各种阴暗的交易在阴影中进行。
明薇压低斗笠，将自己缩在阴影里，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她运转“敛息术”，让自己看起来毫不起眼，如同路边的一块石头。
她需要找一个既能藏身，又能打探消息的地方。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条偏僻小巷深处的一家破旧茶馆上。茶馆招牌歪斜，写着“清风茶馆”四个字，里面光线昏暗，客人寥寥，多是些落魄文人、走卒贩夫，以及几个眼神闪烁、一看就是包打听模样的人。
就是这里了。
明薇走进茶馆，找了个最角落、背靠墙壁的位置坐下，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粗茶，小口啜饮着，耳朵却竖得尖尖的，仔细捕捉着周围的谈话。
“……听说了吗？北边好像又打起来了！说是萧策的残部还不死心，在邙山里头跟官军兜圈子呢！”
“嘘！小声点！这事儿能乱说吗？朝廷都说萧逆已伏诛了！”
“伏诛？我看悬！萧策那是九命猫！不过啊，如今这局势，他翻不了天喽……”
“翻不了天？我看这京城的天就要变了！你们没见永寿宫那位，最近风头多劲？连首辅大人都得让她三分！”
“可不是嘛！听说这次选秀，就是那位娘娘的主意！名义上是给皇上选妃，实际上啊……嘿嘿，还不是往自己宫里塞人？”
“慎言！慎言！隔墙有耳！如今这京城，东厂番子遍地走，说错一句话，脑袋可就搬家了！”
东厂！阉党的爪牙！明薇心中一凛。果然，京城已是龙潭虎穴！
她继续凝神细听。
“……要说狠，还是苏家那位狠啊！明尚书那么清正的人，说抄家就抄家，说灭门就灭门……啧啧……”
“噤声！你想死啊！苏首辅如今可是……那位娘娘眼前的红人！听说……宫里那位……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说不定哪天就……到时候，这天下姓什么，还难说呢！”
小皇帝病重？苏家和李昭仪勾结，意图篡位？！明薇的心跳骤然加速！罗盘的血光和那恶意的“心声”果然应验于此！
她强压激动，继续偷听。
“不过……我听说啊，宫里也不太平。皇后娘娘那边……好像也没闲着？”
“皇后？哼，一个没权没势的寡妇，能掀起什么浪？要不是靠着杨家那几个老臣撑着，早就……唉，如今杨家也倒了，她啊，秋后的蚂蚱喽！”
“难说难说……这宫里的事，谁说得准呢？别忘了，她可是正宫娘娘！名分在那摆着呢！”
皇后娘娘？明薇想起了那个在赏春宴上看似温和，却身处漩涡中心的可怜女子。她……还活着？而且，似乎……并非全无还手之力？这或许……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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