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的前一天,天刚亮,宋茜正蹲在灶房门口刷锅,这口铁锅沉得能压弯腰,她嫁来陈家当天,锅刷就被人藏了,如今只能用粗糙的灶灰蹭,手心的红印子叠着旧茧,一用力就泛疼。刚蹭了两下,院门口就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脚步声,夹杂着“宋茜!滚出来干活”的喊骂,吵得院角的鸡都扑棱着翅膀躲开。
她抬头的瞬间,心猛地沉了下去,院门口站着六个小姑娘,背着各式各样的小布包,要么叉着腰,要么噘着嘴,个个脸上都带着股熟稔的敌意。正是秀英的六个亲妹妹:二妹秀梅、三妹秀菊、四妹秀兰、五妹玲、六妹秀晴,还有最小的七妹秀艳,大的十三岁,小的才六岁。嫁来陈家三年,这六个小姑子常年在舅舅家,难得凑齐,如今听说大姐要订婚,竟特意赶过来,宋茜心里清楚,这是旧恨要翻,新茬要找了。
“宋茜!你磨磨蹭蹭等死呢?”二妹秀梅率先冲过来,一把夺过宋茜手里的铁锅,“哐当”一声扔在地上,锅里的脏水溅了宋茜一裤腿,冰凉的水顺着裤脚渗进袜子里,“我娘让你给大姐洗订婚穿的红棉袄,你倒好,在这儿刷破锅偷懒,是不是觉得大姐要嫁人了,没人能管你了?”
宋茜赶紧站起来,蹲下去捡铁锅,指尖刚碰到锅沿,就被秀梅一脚踩住手背:“急啥?先把话说清楚!当年你嫁过来,我让你给我缝棉袄扣子,你缝得歪歪扭扭,还说手疼,今天这点活就想躲?”手背被踩得发麻,宋茜小声说:“我没偷懒,刷完锅就去洗棉袄,这就去……”
“洗也得等我们说行!”三妹秀菊从布包里掏出一团乱糟糟的麻线,“啪”地扔在宋茜面前,麻线散开,缠成一团乱网,“我娘说了,让你给大姐绣枕套当嫁妆,就用这线,今天中午之前必须绣好两个!绣不好,你就别想碰碗筷!”
宋茜盯着地上的麻线,线又粗又硬,还泛着黄,别说绣出花纹,连穿针都难。她抬头看向秀菊,声音放得更柔:“这麻线太粗了,绣不了枕套,要不……换点细丝线?就用我针线笸箩里的,不费啥功夫。”
“换丝线?你倒会挑三拣四!”四妹秀兰走过来,捡起一根麻线,往宋茜脸上抽了一下,“当年你嫁过来,我让你给我梳辫子,你把我头发扯掉好几根,现在让你绣个枕套,你还嫌线粗?我娘说了,你就是惯的!”麻线蹭过脸颊,留下一道红印,宋茜攥紧衣角,没敢躲。
五妹玲没说话,却绕到宋茜身后,伸手扯她的粗布褂子,这褂子本就洗得发白,领口缝了又缝,被她一扯,直接裂开一道新缝,露出里面打补丁的里子。“你看你穿的啥破烂样,”玲撇着嘴,“当年你嫁过来带的新褂子,还是我故意剪破的,现在看来,你也就配穿这些破烂!”
“就是!坏嫂子!”六妹秀晴跟着附和,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往宋茜胳膊上扔,“不给大姐干活,就是坏嫂子!我要告诉娘,让娘打你!”旁边的七妹秀艳也学样,抓着一把沙土,往宋茜面前撒,沙土迷了宋茜的眼,她下意识眨了眨,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
这些场景,和三年前她嫁来当天一模一样:秀梅藏了她的嫁妆箱,让她蹲在院子里找了一下午;秀菊故意把她的绣花针扔进水缸,让她摸了半天冻得手通红;秀兰、玲、秀晴和秀艳围着她,要么扯她的衣服,要么扔她的东西,最后晚上吃饭,她们还把她的碗筷扔在地上,说“外人不配用陈家的碗”,她只能蹲在灶房门口,啃了个凉得发硬的窝头。
“我没挑三拣四,我绣,现在就绣。”宋茜蹲下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泪已经憋回去了。她伸手去捡地上的麻线,想把线理顺,可麻线缠得死死的,手指被勒得通红,指甲缝里都嵌了灰,理了半天,也只理出几根断成一截的线。
“你咋这么笨?连麻线都理不顺!”秀梅又要上前,就在这时,公爹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看见这一幕,脸色瞬间沉得像锅底:“秀梅!你们六个疯了?赶紧把脚挪开,把东西收起来!”
秀梅不情愿地挪开脚,嘴里还嘟囔着:“爹,我们就是让她给大姐绣枕套,她故意理不好线,还偷懒……”
“偷懒?”公爹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麻线,气得手都抖,“你们娘让她绣枕套,啥时候说用麻线了?当年她嫁过来,你们就这么刁难她,现在还敢来!这麻线能绣枕套?你们就是故意找事,想给大姐的订婚添乱!”
六个小姑子被公爹骂得头都不敢抬,五妹玲小声辩解:“我们就是想帮大姐盯着点,怕她不用心……”
“帮?你们这是害!”公爹瞪着她们,“赶紧把麻线拿走,再敢跟宋茜找茬,我就派人把你们送回舅舅家,不准再来!”六个小姑子最怕的就是被送回去,舅舅家管得严,哪有在陈家这么自在?一听这话,赶紧蹲下去,七手八脚把麻线捡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秀兰还不服气,凑到宋茜耳边,小声说:“算你运气好,有爹护着你,中午之前要是绣不好枕套,我们照样找你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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