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坐在刘家新房的炕沿上,手里攥着那块绣着白梅花的手帕——是刘损云帮她从灶房找回来的,帕子边角沾了点灰,他特意用温水洗过,晾在窗台上,傍晚时才收回来,叠得整整齐齐递到她手里。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院里的喧闹声早就散了,只有灶房那边还亮着灯,偶尔传来刘母咳嗽的声音,让秀梅的心一直悬着,坐立难安。
她想起拜堂后刘母跟人说的那句“过阵子就让她学做针线、学做饭”,原以为“过阵子”是缓几天,没想到刚吃过晚饭,刘母就掀了新房的布帘,手里端着个空的粗瓷碗,站在门口看着她,语气没什么温度:“秀梅,你跟我来灶房,从明天起,家里的饭就归你做,今晚先跟着我学学怎么烧火。”
秀梅当时刚跟刘损云说了两句话,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半块白面饼,听见这话,手猛地一僵,饼渣都掉在了炕上。刘损云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刘母已经转头往外走,留下一句“快点,别磨蹭”,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她只能赶紧站起身,跟着刘母往灶房走。刘损云跟在后面,小声跟她说“别慌,我娘就是性子急,你跟着学就好”,可秀梅心里还是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在陈家时,她很少进灶房做饭,宋茜姐总说她年纪小,不让她碰滚烫的锅灶,偶尔帮着烧火,也总被张仙凤嫌“添柴添得太勤,浪费柴火”,到现在,她连怎么把灶火引着都没完全学会。
灶房里弥漫着一股柴火和油烟的味道,土坯砌的灶台很高,秀梅得踮着脚才能看见锅里的动静。刘母把空碗放在灶台上,指着灶台边的柴草堆:“你先把火引着,灶膛里的灰早上没清,你先清干净,再把柴劈小点——你看这柴块这么大,塞进去怎么烧得旺?”
秀梅点点头,拿起灶台边的小铲子,蹲在灶膛前清灰。灰渣很烫,溅在她的手背上,疼得她往后缩了缩,可她不敢停,只能加快动作,把灰渣铲进旁边的灰桶里。刘母站在旁边看着,没说话,可那目光像落在她背上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清完灰,她拿起斧头劈柴。斧头比她在陈家见的重多了,她双手攥着斧柄,使出全身力气往下劈,可柴块只裂开一道小缝,震得她胳膊发麻。试了三次,柴块才被劈成两半,她的手心已经被斧柄磨得发红,额头上全是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柴草上,瞬间就没了影。
“劈个柴都这么费劲,”刘母终于开口了,语气里满是嫌弃,“我看你在陈家就是没干过活,娇生惯养的!我们刘家可养不起闲人,连饭都做不好,将来怎么伺候公婆、照顾损云?”
秀梅的脸一下子红了,从脸颊烧到耳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她不敢掉下来。她想起张仙凤出嫁前跟她说的“嫁过去要勤快,别让刘家嫌你笨”,只能咬着嘴唇,把委屈咽回肚子里,继续劈柴,动作比刚才更急,手指不小心被柴茬划了道小口子,渗出血珠,她也没敢吭声,只是偷偷用衣角擦了擦。
劈完柴,刘母又指着灶台:“现在把火引着,我教你怎么煮玉米糊糊——咱们家早上都吃这个,你得学会,别明天早上连饭都做不熟。”
秀梅拿起一小撮引火的干草,塞进灶膛,又拿起火柴,划了好几次才划着。火苗刚起来,她慌着添柴,不小心把一大块柴塞了进去,火苗瞬间就被压灭了,灶膛里冒出一股黑烟,呛得她直咳嗽,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看看你!”刘母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伸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力道不轻,“连个火都引不好,笨手笨脚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会做一桌子饭了,你倒好,连引火都要教半天!”
秀梅被打得往后趔趄了一步,手背的烫伤、手心的磨伤、手指的划伤,还有背上的疼,混在一起,让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跟刘母说“我在陈家很少做饭”,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就算说了,刘母也不会听,只会更嫌她笨。
就在这时,灶房的门被推开了,刘损云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布条。他看见秀梅在哭,刘母站在旁边脸色难看,皱了皱眉,走到秀梅身边,把布条递给她:“先把眼泪擦了,手破了,包一下。”又转头对刘母说,“娘,秀梅今天刚过来,还不熟,做饭的事慢慢来,不急。”
“慢慢来?”刘母瞪了他一眼,“等她慢慢来,咱们一家子喝西北风啊?女人家就得会做饭、会持家,不然娶她回来干啥?”话是对着刘损云说的,眼睛却盯着秀梅,语气里的不满毫不掩饰。
刘损云还想再说什么,秀梅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我没事,我能学”。她知道,刘母是长辈,刘损云夹在中间也为难,要是因为她让母子俩闹别扭,刘母只会更不待见她。
刘母哼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拿起灶台边的玉米面,往锅里倒了半碗,又加了点水,一边用勺子搅拌,一边跟秀梅说“你看着,水开了再倒面,要慢慢倒,不停搅,不然会结块”。秀梅赶紧擦干眼泪,凑到灶台边,睁大眼睛看着,把刘母的话记在心里,生怕漏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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