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心苑内,茶香袅袅。
白昭月坐在下首,姿态娴静地为孟氏斟茶。自新婚次日拜见后,她便时常来此陪伴。孟氏话不多,却总能于只言片语间,点破这深宅大院中的关窍。
“你近日往来,可曾察觉府中气氛愈发不同?”孟氏接过茶盏,声音轻柔,却带着洞察世情的清明。
白昭月微微颔首:“儿媳愚钝,但也感觉……正院与柳夫人的含芳院之间,似乎连表面的平和都难以维系了。”她用的是“感觉”,而非“听说”,显露出她的谨慎。
孟氏眼中掠过一丝赞许,放下茶盏,低声道:“赵王妃根基深厚,柳侧妃母家掌兵,皆是心高气傲、不甘人下之辈。往日尚能维持平衡,如今‘凤女’入府,联姻世子,这平衡便被打破了。柳氏如何能坐视世子一脉愈发稳固?她们之争已趋白热,稍有不慎,便是燎原之火。”她看向白昭月,目光慈和却锐利,
“孩子,白家树大招风,你身处其中当知其中微妙。你我又非那等可倚仗母家呼风唤雨之人,在这暗流汹涌之地,更需谨记——不争,方能不成为众矢之的;不显,方可避过池鱼林木之灾,保全自身方能在这漩涡中求得安稳。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肯定:“你性子沉静,处事稳妥,韧性十足,这很好。切记,在这侯府,有时退一步,并非怯懦,而是为了走得更远。”
白昭月认真聆听,心中暖流涌动,亦更觉警醒:“母亲教诲,儿媳铭记于心。”
与此同时,慈安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萧焕正献宝似的将一株通体血红、形如珊瑚的海外奇珍捧到萧老夫人面前。
“祖母您瞧!这可是孙儿费了好大劲才从东吴商人那儿弄来的‘赤玉珊瑚’,据说放在房中,能安神养气,延年益寿呢!”萧焕眉飞色舞,语气夸张。
萧老夫人被逗得合不拢嘴,拉着萧焕的手,连声道:“好,好!还是我的焕儿最有孝心,时刻惦记着祖母。快,放到我床头那个紫檀木架子上,这可是个好宝贝!”满眼的宠爱几乎要溢出来,与对待其他孙辈的平淡截然不同。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日子里,权力的触角开始悄然伸向细微之处。得了赵氏默许,开始协理部分府内庶务的白瑶光,首次行使她的权柄,目标便直指霁月轩。
这日,青禾领着两个小丫鬟去领霁月轩的份例,回来时却面带愤愤。
“夫人,您瞧瞧!”青禾将手中的米袋扯开,露出里面色泽暗淡、甚至夹杂着些许谷壳的陈米,“库房的人非说这是今年的新米,简直欺人太甚!还有这银炭,数量足足少了两成,说是如今府中用度紧张,各房都要节俭!”
叶嬷嬷检查了东西,眉头紧锁:“这米怕是去年甚至前年的陈米了,炭也是次等的。世子妃这才刚接手……这手也伸得太快了些。”
白昭月看着那米和炭,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她平静地吩咐道:“无妨,陈米淘洗仔细些也可食用。炭火节省着用,屋内多备个手炉便是。此事不必声张,更不必去与库房争执。”
琥珀在一旁低声道:“夫人,库房那几个管事的婆子,有一个是世子妃从白家带过来的,另外两个,也常往含芳院那边走动。”她悄然已摸清了其中关窍。
白昭月点头,表示知晓。她心知这是白瑶光借机打压,意在让她在萧府举步维艰,颜面扫地。但她更明白,此刻发作,正中了对方下怀,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落个“斤斤计较、不堪大用”的名声。
她选择隐忍,却并非坐以待毙。夜深人静时,她在灯下翻阅着从白家带来的、父亲留下的医药杂书,开始利用手边有限的药材,小心配制一些简单的药粉。
有些可防蚊虫鼠蚁,有些能鉴别水质食物是否异常,虽不算精妙,却胜在实用。淡淡的药香在霁月轩内弥漫,成了她无声的铠甲。
萧昱归府后,墨书便低声将份例之事禀报于他。
萧昱闻言,眼神微冷,却并未立即发作。他只淡淡道:“知道了。”随后,他吩咐墨书:“以后霁月轩缺什么,不必经过公中,按最好的份例,从我们自己的渠道走。务必小心,不要让人察觉。”
“公子放心,小的明白。”墨书心领神会。萧昱多年暗中经营,虽不显山露水,却早已建立起几条隐秘的物资渠道,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于是,霁月轩表面上看,用的依旧是陈米,炭火也依旧不足,但白昭月的案头,总会适时出现一些品相上佳的时新果品;她夜间看书时,手边也会多出一篓燃烧无烟、热量充沛的银霜炭;甚至她的妆奁里,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支品相极好的野山参。
白昭月看着这些悄然出现的东西,心中明了。她不曾言谢,却在萧昱某日归来,面露倦色时,亲手奉上一盏温度恰到好处的参茶。
萧昱接过,指尖相触,看到她眼中了然的温情,多日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几分。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无需宣之于口,彼此却已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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