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砂部落使者的到来与离去,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荡开,终究缓缓平复。巫彭带着部落的敬意与复杂的警示返回了五溪之地,留下的“溯影骨片”与古老预言,却像一颗种子,深埋在了大靖王朝的最高权力核心之中。
天下大势,并未因此事的隐秘而停滞。经过连番剧变,新的格局已然定型。大靖、东吴、季汉,三足鼎立之势初成,彼此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脆弱的平衡。
边境线上,小规模的摩擦与试探从未停止。大靖与东吴在长江沿岸的濡须口、皖城等地,水师巡弋,斥候交锋,彼此警惕着对方的动向。与季汉接壤的西线,虽因旧日盟约和刘琟的刻意维系,未起大的干戈,但关于边境贸易、流民归属的争端也时有发生。三国之间的使臣往来愈发频繁,言辞恳切的国书背后,是寸土不让的利益争夺和深不见底的外交博弈。
萧昱对此心知肚明。他并未因登基而松懈,反而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内部整合之中。昔日的北靖疆域辽阔,但柳氏多年的专权与腐败留下了无数积弊。他依靠江澈等能臣,以铁腕与怀柔并施的手段,强力推行新政。
整顿军队是重中之重。原北靖中央军、边军与萧昱从西北带来的武都营、草原骑兵需要重新整编、磨合,淘汰老弱,擢升新锐,确保军队的绝对忠诚与战斗力。陈忠、张铭等将领被委以重任,分驻各方要害。
经济上,轻徭薄赋的政策逐步显现效果,流民得到安置,荒田被开垦,官营的盐铁、新设的“官医署”和试点推广的“女红坊”也在缓慢而坚定地运转起来,试图恢复民生,充盈国库。然而,触动旧有士族和豪强利益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暗中的抵制与阳奉阴违时有发生,都需要萧昱和江澈耗费心力去应对、弹压。
这一日,御书房内烛火通明。萧昱、白昭月、江澈,以及新任女卫统领兼协理外事的淼淼郡主齐聚于此。潜龙之盟的核心,以另一种形式,在这帝国的中心再次汇聚。
“刘琟来信了。”江澈将一封密信置于案上,神色平静,“季汉内部,诸葛氏与马氏虽暂时蛰伏,但根基犹在,对他推行新政、提拔寒门多有限制。谯氏虽除,余毒未清,地方豪强亦非铁板一块。他如今是举步维艰,希望我们能看在昔日情分上,在商贸上给予更多便利,尤其是粮食和铁器。”
萧昱拿起密信,快速浏览了一遍,放下后,目光扫过众人:“诸位以为如何?”
江淼淼冷哼一声,她虽已放下旧情,但提及刘琟,语气仍不免带刺:“他如今是季汉皇帝,开口便是利益交换,何曾念及多少旧日情分?我们刚立国,处处需钱粮,岂能轻易资敌?”
白昭月轻轻按住淼淼的手,看向萧昱和江澈,理性分析:“陛下,江相,季汉内乱,于我朝而言,短期看是好事,可免西线之忧。但长远来看,一个过于虚弱、甚至可能被内部倾轧拖垮的季汉,并非好事。若东吴趁机西进,或内部崩坏引发流民潮冲击我边境,反受其累。有限度的支持,维持其不至于崩溃,令其与东吴互相牵制,方为上策。且商贸往来,我们亦能获利。”
江澈点头附和:“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可允其部分粮食请求,以略高于市价交易,铁器则需严格控制数量与品类。同时,可要求其开放部分蜀锦、药材的专营权作为交换。此举既能示好,亦能加深其对我们的经济依赖,更能借此渠道,更深入地了解其内部情形。”
萧昱颔首,做出了决断:“便依江相与皇后之议。回复刘琟,大靖愿与季汉永续邻好,互利互惠。”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沉,“潜盟之初,我等只为在西北争得一席之地,存活下来。如今,目标当变。如何扫平群雄,一统天下,缔造真正的太平盛世,方是我等今后要思索、践行的道路。”
他话音一转,看向白昭月,语气中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而如今,摆在眼前的,除了看得见的千军万马,还有昭月身世带来的未知谜题。辰砂部落的预言,那可能存在的‘敌人’与‘灾劫’,同样是潜藏在暗处的威胁,不得不防。”
白昭月迎上他的目光,腕间的银镯与怀中那枚“溯影骨片”似乎隐隐发烫。她平静道:“我的力量,源于血脉,亦当用于守护。无论是救治百姓,还是应对可能的威胁,我都不会退缩。五溪圣地‘凤凰谷’,迟早需得一行。但在那之前,需将朝政根基打得更牢,令陛下无后顾之忧。”
江澈沉吟道:“娘娘所言甚是。内部不稳,何以御外?探索圣地、追寻血脉奥秘之事,需从长计议,待国内情势更为安稳,方可徐徐图之。眼下,当以巩固新政、富国强兵为要。”
众人的目标已然明确,前路也更加清晰,却也更加任重道远。他们不仅要面对世俗的权力博弈,还要开始正视那超越凡俗力量的未知领域。
夜色渐深,议事后众人散去。萧昱与白昭月并未立即歇息,而是并肩登上了皇宫中最高的凌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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