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啊,足足半个月!我眼巴巴等着各地郡守的回报,结果呢?那些竹简倒是像雪花片一样飞来了,可上面写的都是什么鬼话!
我的指尖在冰冷的竹简上划过,心却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焦灼。竹简的边缘粗糙得要命,磨得我指腹生疼,好像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徒劳和天真。
殿外秋风呼呼地吹,卷起枯黄的落叶,地拍打着廊柱,那声音细细碎碎的,简直像有无数人在我耳边低声议论、看我的笑话。
有的郡守说什么民性愚钝,尚在观望,有的推脱水土不服,待来年春再试,更有甚者,居然把我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红薯育苗床当成了宫中妖物,二话不说就直接查封烧毁了!
我气得闭上眼睛,鼻尖仿佛还能闻到前几天夜里噩梦中的那股焦糊味——那是熊熊烈火吞噬嫩绿薯苗的苦味,混着泥土被烧焦后的腥气,恶心得我直想吐。
呜呜,那可是我的心血啊!就像自己养的孩子被人糟蹋了一样心疼!
眼看秋播的最佳时机就要过去了,再这么拖下去,别说我这一年的心血白费,整个帝国的粮食大计都得跟着泡汤!
不行,我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了!
当天晚上,我就点灯熬油,咬着牙写了一份《请巡田疏》,直接递到了嬴政面前,请求以农政察使的身份,亲自跑到地方上去,盯着他们推行我的《屯田兴穑令》。
烛火一跳一跳的,映得我眼睛发酸。墨汁在竹简上慢慢晕开,像一滴倔强着不肯落下的血泪。
窗外的更鼓敲了三声,寒露打湿了我的衣襟,冰凉冰凉的。我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但还是坚持写完了每一个字。
果然,第二天朝会上,我的奏疏一拿出来,整个大殿就跟炸了锅一样。
丞相李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姜女史,巡行郡县向来是朝中重臣的职责。你一个女子,远行千里,抛头露面,不仅有损朝廷体面,更容易招惹地方上的非议啊。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我心上,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我压根没看他,目光直直地望向十二旒冕后面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大殿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香炉里沉水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那淡淡的檀香味此刻闻起来格外清冷。
嬴政根本没理李斯的劝阻,只是用他那特有的、仿佛能看穿人心的语调,淡淡地问了我一句:如果你不去,这事能办成吗?
一句话就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我立刻挺直了腰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咸阳宫的每个角落:陛下,九分的功劳,往往就毁在最后那一分的懈怠上。如果臣女不去亲自盯着,这道《屯田兴穑令》,最后肯定变成一堆没人理会的废竹简!
话音落下,大殿里静得连屋檐下的铜铃都好像不敢响了。
他沉默了。
那短暂的寂静,让空气都好像凝固成了冰块,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就在李斯以为自己赢定了,嘴角快要得意地翘起来时,嬴政手中的朱笔地一声落了下来。
赐金节一副,驰传六马,沿途郡县供役如丞相!
这话一出,李斯的脸色地一下就白了,跟刚从面缸里捞出来似的。
我的天!金节啊,那可是代表天子权威的信物,见到金节就跟见到皇帝本人一样!六马驰传,是仅次于八百里加急的最高规格驿传!至于供役如丞相,更是给了我临机专断的巨大权力!
出发那天,天刚蒙蒙亮,灰蓝色的天空还没完全醒过来。
霜气扑面而来,冻得我鼻子发红。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我的裙摆,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冻得我直打哆嗦。
中车府令赵高居然亲自来我出宫门,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嘴角咧得老大,眼睛里却一丝暖意都没有。
我刚要登上那辆专门为这次巡行打造的轺车,就发现不对劲——车上的帷幔全被拆掉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车架子,在晨光里泛着冷冰冰的铁青色。
赵高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哎呀呀,姜女史,陛下对您可是隆恩浩荡啊,正该让百官和百姓们都好好瞻仰一下咱们女察使的风采嘛!他那点小心思简直写在脸上,不就是想让我这个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头露面,好羞辱我,动摇嬴政对我的信任吗?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想让我出丑?我偏要把这变成我的个人舞台秀!
我转身,对着身后早就准备好的阿芜点了点头。
在百官们或惊讶或鄙视的目光中,我一把脱掉外罩的披风,露出了里面早就换好的一身深衣玄裳。
这可不是普通女子的衣服,而是我特意仿照秦制官员的正式服饰改的,庄重又肃穆。
黑色的绸缎在微光下流淌着暗芒,像静谧的夜色。
我把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在腰间佩上代表我宫中身份的内谒者铜印,然后从阿芜手中接过那柄沉甸甸的金节,高高举起——节杖入手冰凉,上面的鎏金龙纹硌着我的掌心,那真实的触感让我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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