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稷下学宫开讲《财蠹论》,说得是声色俱厉,唾沫横飞:“一个妇人!整天拿着算盘拨拉,已经是牝鸡司晨,不合礼法了!现在倒好,还驱使百姓像牛马一样,轻贱读书人,设立什么狗屁榜单来羞辱封疆大吏!这根本不是什么强国的好政策,这是搅乱朝纲、祸害国家的根源啊!”他那些学生跟着起哄,其他士人也纷纷非议,舆论汹汹,好像我一下子就成了要挖大秦墙角、动摇国本的千古罪人。
我听了,没打算去争辩。跟这帮只会动嘴皮子的人吵架,简直是世界上最浪费时间、最没用的事情。
我偏偏要反着来。我特意请李斯老师代我上了一道奏章:“陛下,光在纸上谈兵终究觉得浅薄。臣请求开设‘实务讲堂’,召集关中二十个郡、年纪在四十岁以下的年轻官吏,分批到咸阳来轮训。臣,愿意亲自给他们上第一堂课。”
嬴政的朱批很快下来了,就一个字:“准。”
讲堂就设在均输监的侧院里。
台下坐着将近一百名年轻小吏,有的眼神里透着敬畏,有的满是好奇,也有的嘴角挂着明显的不屑。
我没跟他们讲什么大道理,只是随手拿起桌案上放着的一块盐巴,平静地问道:“各位,你们来说说,什么是‘成本’?”
台下瞬间一片安静,大伙儿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我微微一笑,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比如,你们煮这么一锅盐,所花费的柴火钱、打井水耗费的人力、雇佣工人干活的工钱、搭进去的时间,甚至万一不小心煮坏了那口陶锅的损失……所有这些,统统都是成本!你要是少算了其中任何一项,账面上看起来可能利润挺丰厚,可实际上呢?亏空的是国库的老底子,是老百姓的血汗钱!而你们笔下少算的每一文钱,最后都会变成加在老百姓头上的苛捐杂税,或者……就是克扣边关那些保家卫国的士兵们嘴里那点救命的粮饷!”
我的话说完,整个讲堂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许多小吏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坐在前排的一个年轻人,眼睛里却猛地爆发出一种恍然大悟的光芒,他激动得手都有些抖,赶紧拿起笔,在竹简上郑重地写下“成本”两个字,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简直像捧住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光有理论还不够,必须得跟实践结合起来才行。
三天后,远在砀郡的樊哙派人送来紧急报告:他们在押运官盐的时候发现了猫腻!连夜突击盘查,果然揪出了一个县丞,这家伙胆大包天,竟然把上好的官盐偷偷换成劣质的、有苦味的卤盐倒卖出去,几个月下来,牟取的暴利居然有千金之多!
按照新颁布的律法,这家伙得掉脑袋。但是他爹是朝中的一位大夫,有点权势,求情的车马几乎把他家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我谁也没见,谁也不理会。直接提审了那个跪在堂下、吓得浑身像筛糠一样发抖的县丞。
我没问他到底贪了多少钱,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家里,缺盐吃吗?”
他愣住了,下意识地回答:“回……回大人话,自然……自然是不缺的。”
我点了点头,声音陡然变得像冰一样冷:“那你知不知道,北地戍边的那些士兵,因为缺少盐巴,浑身浮肿得像发面馒头!有人饿极了,只能去嚼那又苦又涩的硝土块充饥,最后……把眼睛都吃瞎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脑袋重重地垂了下去,像棵被霜打蔫了的野草。
我转身,当堂宣判:“依据《均输监六律》,贪腐罪证确凿,判处斩立决!押送廷尉府候审,即刻执行!”
三天后,此人在闹市被公开斩首,头颅悬挂示众三天。旁边的榜文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罪行:“贪一钱,负万民”。
就在当天晚上,十七个心里同样有鬼、手脚不干净的下属官吏,抱着他们自己做假账的私账本,连夜跪在了均输监的大门外,痛哭流涕地自首。
那颗高高悬挂、死不瞑目的人头,比任何白纸黑字的律法条文,都更具威慑力!看得人心里发毛!
“大人,手段如此酷烈,会不会……激起地方上的兵变或者动乱啊?”程素娥姐姐不无担忧地提醒我。
唉,我也知道,光靠堵是堵不住的,关键在于疏导。
我沉思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下令,在关中的五个郡先行试点,设立“匿名揭帖箱”,就放在各县官署的大门外,普通老百姓谁都可以往里投书信,举报贪官污吏。
一旦查证属实,立刻赏赐告发者黄金十两!并且绝对严守告发者的身份秘密,保证其安全。
这些木头箱子,就像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开始默默地吞噬着那些原本被压抑着、不敢出声的愤怒和冤屈。
第一个月,三百多封举报信像雪片一样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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