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扶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许久,嘴角逸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笑意里,有君王的霸道,有知己的欣赏,更有即将开启一个新时代的无上豪情。
回到赤壤堂,我即刻召来轲生,命他重组“信风使团”。
“从今日起,使团不称‘使’,改称‘教旅’。”我盯着这个出身卑微却信念如铁的年轻人,沉声道,“你们的任务,不再是传递信件,而是传播文明。每一支教旅三十人,十名工师,十名农官,十名识字童子。携带《工经简本》、三千斤火薯种、百套雾盘组件。以五年为期,深入匈奴旧地、西域诸国,乃至更远的粟特城邦。”
轲生眼中燃起火焰:“大司成的意思是,我们去征服他们?”
“不。”我摇头,一字一顿,“是‘示范’。”
“在他们的边境,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用我们的技术种出粮食,建起屋舍。引来他们的饥民,引来他们的羡慕。再以‘入我大秦者,授田、授技、授文字’为饵,像春雨润物一样,逐步蚕食他们的根基。兵戈所夺,只是一时一地;技术所化,方为万世之基。”
一直沉默旁听的墨鸢,竟罕见地主动开口。
她摩挲着袖中一枚旧陶片——那是师父临终所赠,上面刻着一道失传的釉纹。
良久,她轻声道:“技术一旦扩散出去,便再也收不回来。他们学会了,就离不开我们了。”
我笑了。
这才是墨家传人真正的“兼爱非攻”——用无法抗拒的利益,将所有人绑上大秦的战车。
四月谷雨,首批三支“教旅”,在咸阳东门外整装待发。
我亲送至灞桥,折柳相赠。
柳枝柔韧微凉,触手如初春的脉搏。
百姓围聚两岸,议论纷纷。
按制,凡涉外事派遣,丞相须临场稽核,李斯立于高台一侧,面色阴晴不定。
“为何不派大军出征,反而要送这些手无寸铁的先生去喂豺狼?”有人高声质问。
我没有直接回答。
我命人当众架起大锅,灶火噼啪作响,柴薪爆裂出点点火星。
火薯粥在锅中翻滚,橙红浓稠,热气腾腾,散发出甘甜醇厚的香气,随风飘散,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吞咽口水。
“诸位,”我扬声道,“你们今日吃的是果腹的粮食,而他们带去的,是能让沙漠变良田的火种。兵戈,只能夺人之地一时;而火种,却能占人之心一世!”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黄尘飞扬。
一名背插玄鸟旗的快骑滚鞍下马,高举军报,声嘶力竭地喊道:“北地急报!匈奴左谷蠡王部,因其草场连年旱灾,牛羊大批冻死,已有三千帐部民携家眷南下乞降,愿为大秦耕地,只求换得火薯活命!”
全场死寂。
风卷起尘土,掠过人群,吹动旌旗猎猎作响。
李斯站在我身后,嘴唇微颤,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不战……而屈人之兵……原来,是这样……”
深夜,嬴政再次微服来到赤壤堂。
他没有进门,只独自一人立在庭院中,望着我新栽下的那几株桑树幼苗。
嫩叶在月光下泛着银绿光泽,微风吹过,簌簌轻响。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一根贯穿古今的柱。
“你说,”他头也不回地问,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低沉,“百年之后,世人提起朕,会记得那座阿房宫,还是……这些种在沙地里的树?”
我缓步从堂中走出,与他并肩而立。
“他们会记得,那位曾下令筑起万里砖石的帝王,最终选择把它碾成种子,撒向荒原。”
他忽然笑了,那笑声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畅快。
“那你呢?”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百年之后,他们又会如何记住你?”
我抬起头,望着漫天繁星,轻声道:“或许只是一个湮没在史书里的名字,或许是一本蒙尘的《工经》,又或许……只是某个饥饿的人,在冬夜里喝上一碗热粥时,偶然想起的那个味道。”
檐下的铜铃被夜风吹动,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仿佛古老大地在梦中呢喃:这一代人的野心,终将化作下一代人的日常。
谷雨之后,三辅之地春耕正忙。
我换上行装,准备亲赴渭南察看田亩。
新的种子已经播下,但潜藏在沃土之下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喜欢暴君读心:我靠剧透拿捏他请大家收藏:(www.20xs.org)暴君读心:我靠剧透拿捏他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