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作娴熟,一边说一边操作,不过片刻,一股相对清澈的液体便从滤瓮下层流出,那股刺鼻的恶臭果然淡了许多。
嬴政竟任由她摆布,饶有兴致地看着,还伸手指了指那滤瓮:“这东西若是量产,三个月内,能在关中几县铺开?”
我看着这一幕,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这不是一场危机,这是一场最盛大、最无可辩驳的宣讲。
李斯是次日清晨才狼狈赶到的。
他看着村中已然热火朝天分发农具、学习使用雾盘的景象,再看看一身泥泞却神采奕奕的嬴政,脸上忧色不减:“陛下,您这么做……虽说收了一时民心,可终究有损天子威仪啊。臣昨夜接到消息,宗正卿联合了三十六位族老,在朝中放话,说‘天子执秽器,社稷必不祥’!”
我闻言,端起一碗村民送来的热米汤,吹了吹气,冷笑道:“丞相想错了。他们怕的不是陛下损了威仪,是怕百姓从此不再敬畏他们那个‘礼’字。当百姓发现,天子愿意为他们踏入泥泞,而那些满口礼法的贵族只会高高在上时,他们会信谁?”
当夜,我请嬴政移驾村中祠堂。
那座曾用来诅咒新政的“天怒坛”已经被村民自发拆毁,碎木狼藉。
我命人点起四盏油灯,将墨鸢连夜绘制的“肥效对比图”投影在斑驳的墙壁上——一边是传统耕作下干瘪的麦穗,一边是施用沤肥后饱满的火薯。
我又让轲生带了几个刚入学一日的孩童上台,奶声奶气地背诵我编的火薯种植口诀。
“深耕、轮作、施沤肥!亩产千斤不是梦!”
嬴政就静静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听着那稚嫩却充满力量的童音在古老的祠堂中回荡。
当最后一个孩子背完,他忽然缓缓闭上了眼,长长吐出一口气,那挺直的脊背,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三日后,我正式下令,将“柳树沟”更名为“启明里”,并在村口立起一座石碑,亲笔撰写碑文:“始皇三百二十四年,帝亲验雾盘于泥泽,见稼穑之本,察民生之苦。民始信,新法非逆天,乃顺生也。”
我还命巡行院将此事编为《信风十二案》的首篇,配上一幅最生动的插图——玄衣天子蹲于田埂,手持陶勺,身后孩童伸颈围观,眼中满是好奇与崇拜。
李斯看着那图样,抚须长叹:“这图要是传到六国故地,那些旧贵族说的什么‘礼崩乐坏’,怕是自己先站不住脚了。”
我摇了摇头,眼中锋芒一闪:“还不够。要让他们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归程的马车上,雨过天晴,田野间弥漫着清新的气息,泥土与嫩芽的芬芳随风涌入车厢。
嬴政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许久。
马蹄踏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马车驶过一片祖坟地界,几户人家正在清扫墓碑,准备春祀。
嬴政望着那香火袅袅,忽然道:“再过一个月,就是夏祭了。”
我点头:“按惯例,宗正要率族人告天祈年……可如今,他们的田里有没有雾盘,比牌位灵不灵更重要了。”
他睁开眼,望向窗外一望无垠的阡陌,低声道:“墙拆了,路才能通。朕不怕他们骂朕是暴君,只怕他们装聋作哑,让天下人都跟着他们一起做梦。”
我忽然明白,这位千古一帝,早已不再仅仅是为了江山稳固而战。
他也在为自己,为他超越时代的构想,争一个能够被理解、被追随的时代。
车轮滚滚向前,咸阳城巍峨的轮廓已然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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