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块泥团歪斜破碎;第二块略成半球;第三块,当他在顶端压出一道凸起代表阴山时,忽然停住:“先生,如果这边是北,那边是南……那它应该是个圈?”
十余日后,轲生兴冲冲地抱着一个东西来见我。
那是一个用陶泥捏成的粗糙球体,歪歪扭扭,却毫无疑问是个球形。
球体表面,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隐约能看出山脉与河流的走向。
“是石伢捏的。”轲生激动得脸颊通红,“他凭着这几日的触感记忆,捏出了这个。他说,这才是我们住的地方。他还说……他还问……”
“他问什么?”
“他问,”轲生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着光,“‘姜娘子,我能把这个送给陛下吗?我想告诉他,我们匈奴的草原,不在‘天之尽头’,它就在这个‘土球’的北边,翻过几座山就到了,离咸阳……不太远。’”
当我捧着那只尚带泥土气息的泥球步入宫门时,守卫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
他们大概从未想过,改变帝国视野的东西,竟如此粗糙、如此轻盈。
长廊幽深,烛影摇曳。
我脚步沉稳,心却狂跳不止。
这不是献宝,而是一次冒险——我把一个孩子的梦,送进了权力的心脏。
章台宫内,烛火通明。
嬴政久久地凝视着案几上那个粗陋的泥球,一言不发。
他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眸子,此刻却仿佛被这小小的泥球吸了进去,深邃得不见底。
殿内寂静无声,李斯垂首不语,赵高眼神闪烁。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若此言为真,则天下格局尽变……然百官未必信之。”
我上前一步:“陛下不妨先设‘试科’,命徐福船队依新图试航三年。若有验,则举国推行不迟。”
嬴政目光灼灼:“好!那就让事实说话。”
当夜,两道诏令自咸阳宫发出,如惊雷般震动朝野。
其一,稷下学宫增设“天文算科”,由墨鸢与阴阳家公输一族共掌,专研球形地理、星象导航之术。
其二,命少府监与将作少府联手,以石伢的泥球为蓝本,重绘《寰宇全图》,并特令即将再度出海的徐福团队,在图上标注所有“可能环行之航路”。
数日后,一个破天荒的恩旨下达——匈奴降户之子、盲童石伢,受邀入宫,觐见天子。
我陪着他,一步步登上高耸入云的观星台。
嬴政早已等候在此,他没有穿那身威严的玄黑龙袍,只着一身常服,亲自走下台阶,牵过石伢那只小小的、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手。
他将孩子带到一台新铸的青铜浑仪前。
那复杂的环圈与刻度在星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摸摸它。”嬴政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和,“这是天地的模型。你摸清了大地,再来摸摸星辰。”
石伢的小手在那些冰凉的铜环上颤抖着探索,他仰起脸,轻声问:“陛下,等我学会了算经纬,是不是……也能帮大秦的军队,在草原上,在大海上,找到回家的路?”
风声呼啸,吹动观星台上的旌旗。
嬴政松开浑仪,郑重地将双手放在孩子的双肩上,一字一句,声如洪钟,响彻穹顶:
“能。从今日起,你便是朕的第一位‘盲眼司南’。”
我站在他们身后,望着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立于咸阳之巅,仿佛立于整个天地的中心。
我忽然明白,真正的征服,不是踏平多少土地,杀死多少敌人。
真正的征服,始于一个人,敢于伸出手,去摸清整个世界的形状。
这个秋天,希望的种子已然播下,只待发芽。
而在关中大地上,另一种收获也在悄然发生——红薯藤蔓蔓延田畴,新稻低垂如金浪;《巡行院快报》中,也不再只有赋税与刑案,偶尔夹着一句:“齐地学子问:若大地为球,星辰是否亦绕其转?”
思想的涟漪,已随驿骑奔涌四方。
喜欢暴君读心:我靠剧透拿捏他请大家收藏:(www.20xs.org)暴君读心:我靠剧透拿捏他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